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結局)守着時光守着你

洛流芳在瀰漫着檀木氣息的紅房子裡度過6週歲的生日之後,就跟着媽媽和姨婆一起離開了秋賢古鎮,來到風景秀麗、煙雨如畫的月城。

對此,洛流芳興奮激動了好幾天,因爲她早就對那幢枯燥乏味的紅房子厭煩透了。

在古鎮時,媽媽極少出門,她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擺弄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或是在書房裡看書寫字;或是等到夜深人靜處,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窗下,演奏熟悉的鋼琴曲。

每當這個時候,洛流芳便會趴在牀上,將身子整個裹進柔軟的被窩裡,然後僅露出一個頭,用她那對黝黑的閃閃發亮的大眼睛,癡癡地看着媽媽筆直纖瘦的背影。

晴朗的夜晚,清冷的月光寧靜地流瀉在她身上,綢緞一般的長髮,在晚風中輕輕地拂動……

這個場景總讓洛流芳心生幻想,她不止一次地覺得,或許媽媽就是從月中下凡的仙子,不然怎麼會如此地美麗動人、如此地超凡脫俗呢;不然的話,他的爸爸又怎麼會在天堂上生活……只有一同來自天上的人,纔有機會相遇結婚吧……她想着想着,就困了,沉重的眼皮開始慢慢地合上……

哎,可媽媽反反覆覆總是彈那幾首曲子,小流芳半夢半醒,常常覺得,其實那些曲子她也能熟稔地彈奏,下次一定要找機會在媽媽面前好好表現表現……

那時候洛流芳沒有玩伴,只能沉浸在自己的童話世界裡,她有一個專屬秘密基地,那是她的玩具房,用無數錫兵圍築而成的一座公主城堡。在城堡的頂端,一個美麗的公主已經沉睡了百年,就等着命中註定的王子,穿越密佈的荊棘、斬殺兇惡的女巫,到城堡頂端將她吻醒。

她把自己幻想成沉睡的公主,日日祈禱着王子的出現,她夢想中的王子,有着高大的身型,英俊的樣貌,還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自從6歲那年,只見過一面、卻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方叔叔告訴了她,在遙遠的美國,也正是她爸爸生活的地方,就有真正的公主城堡。就是那個時候,她發現了由現實通往夢想的有效捷徑,心中的那抹渴望和期待便益發膨脹得不可收拾。

她開始無休止地乞求媽媽,希望她能帶自己去美國,去找爸爸,去公主城堡……可媽媽總是表情複雜、言辭閃爍,離開古鎮的那一天,媽媽終於鄭重地告訴她:“你必須要長到15歲,才能去美國看望爸爸。因爲,童話故事裡的小美人魚,也是長到了15歲,祖母才允許她浮到海面上去參觀人類世界,小美人魚也因此碰到了心愛的王子。”

小流芳內心裡,並不願意成爲美人魚,因爲美人魚的結局太悲慘了,但她對媽媽所說的話仍然深信不疑,她相信每一個女孩都是公主,等她長到15歲的時候,奇蹟必定會發生。

於是年僅6歲的小流芳便開始細細地盤算起來,6歲距離15歲,還有整整9年,她不會計算乘法,特意諮詢已經上了中學的雨欣姐姐,才得知9年就是3285天……

天哪,小流芳聽到這個天文數字的時候,簡直驚呆了!不過她沒有氣餒,很快就振作起來,因爲她覺得自己是個堅強勇敢不服輸的人,她相信只要堅持,一定會等來奇蹟。

於是她特意拿出了最心愛的粉紅色小本子,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寫了下第一個數字“1”,由此來記錄今後每一個逝去的日子,她相信寫到第“3285”天的時候,媽媽一定會帶她去美國找到爸爸,然後在城堡裡遇到翹首期盼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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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已經9歲了,再過2個月就要迎來9週歲的生日,今天早晨她在本子上記錄下數字“1035”。

自從三年前,媽媽從古鎮回到月城之後,便變得格外的忙碌,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面,爲此小流芳常常覺得很失落,可是雨欣姐姐的看法卻跟她不同。

雨欣姐姐的爸爸杜叔叔跟媽媽一樣,是個超級大忙人,小流芳經常在電視裡看到他,雨欣姐姐因此覺得十分自豪,她認爲自己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帥的人,爲此,小流芳很不以爲然,有一次便斬釘截鐵地反駁,“天底下最帥的那個人,是我的爸爸纔對。”

爲此兩人竟翻了臉,爭得面紅耳赤,雨欣面對小流芳的固執和蠻不講理,竟放了狠話,她得意而驕傲地說:“你爸爸根本就不存在,大人的話你也信,他們都是在騙你的。我爸爸是舞蹈家、電影明星,再過1個月,吳月大學89週年的慶典晚會,我爸爸還要跟我一起共舞呢!”

因爲這最後一句話,小流芳被打擊得情緒崩潰,整整哭鬧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停下來,照顧她飲食起居的姨婆只得給不知身在何處的媽媽打了電話,電話中媽媽的聲音有幾分疲憊,卻儘量地柔和,“流芳不哭,不要傷心了,媽媽答應你,回來跟你一起參加表演好嗎,你想要表演什麼節目呢?”

小流芳受傷的心靈,這才稍稍得到了一點撫慰,認真地想了一會,抽抽搭搭地回答:“我……我要彈鋼琴,媽媽,我要演奏你經常彈的那首曲子。”

沉默片刻,媽媽喑啞的聲音才徐徐傳來:“好,你彈鋼琴,媽媽爲你伴舞。”

“太好了。”突然破涕爲笑的小流芳竟還不忘詢問媽媽那首曲子的名字。

又是一陣孤寂的沉默,不知道爲什麼,媽媽的聲音突然變得沉重,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道,“就叫‘守着時光守着你’,那首曲子是你爸爸作的,他沒有取名字,媽媽隨便取了一個,你覺得怎麼樣?”

“守着時光守着你!”小流芳默唸了一遍,雖還不懂其中深意,卻表示贊同,“我喜歡這個名字。”

**********

一個月轉瞬即逝,十天前,爲了這個節目媽媽特意趕回了月城。

而此時此地就是吳月大學89週年慶典晚會的現場,三月底的晚風有一絲清涼,空中星子密佈,月色皎潔,氣勢恢宏的水月閣內燈火通明,人流涌動。

跟媽媽一起在後臺等候上場的小流芳卻有些心情複雜,她時而欣喜、時而激動、時而又緊張萬分……

今晚,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真正的公主,因爲她身上穿着美麗的粉色紗裙,頭上帶着閃閃發光的璀璨皇冠,水靈秀麗的俏臉蛋上,還施了一層精緻的薄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廳裡不時傳來轟鳴的掌聲,當主持人終於唸到她與媽媽的名字時,她撲通跳動的小心肝竟一下子竄到了嗓子眼,手心滲出大片汗意,腳步也變得遲鈍,幸好媽媽冰涼的大手一直緊緊地牽着她柔軟的小手,她才能穩穩地走到舞臺中央。

偌大的劇院內,臺下坐着黑壓壓的人羣,兩束旋轉的五彩流光,跟隨着臺上緩緩移動的身影,分離兩旁。

小流芳覺得自己在瞬間跌入了一個魔法舞臺,這裡到處都浮動着美麗隱形的魔法精靈。今晚,她將用自己的琴聲,喚醒沉睡的光明,點亮潛藏的精靈,她要讓在場所有的人,跟着她的琴聲一起躍動、一起走入夢幻、一起見證奇蹟……

鋥亮精緻的白色鋼琴架前,清晰倒映出她故作老成的俏臉,纖巧的指尖緩緩墜落在黑白琴鍵上,熟悉的動聽旋律,從指間流瀉而出……

穿着一身白色舞衣、她超凡脫俗、仿若仙女的媽媽,正伴着她的琴聲,翩躚起舞……

小流芳低着頭,表情專注,纖瘦十指隨心而動……

她沉浸在逐漸加速變奏的樂聲中,再擡頭時,終於看到無數的藍色精靈從四面八方奔涌而來,它們如銀河中墜落的點點繁星,在她面前幻化出一片絢麗奪目的藍光,在那片耀眼的藍色之中,有一個高大英俊的王子,正對着她迷人而笑,他穿着深藍色的晚禮服,額頭晶亮、鼻樑高挺,一對深邃的眼睛像極了黑夜中的星辰,熠熠生輝……

王子一步步走到她的身邊,悠然坐下,頓時便將她籠罩在一片奇異的光芒之中。

小流芳的思緒從這時開始停滯,她看到王子修長的手指,輕放在鋼琴架上,跟着她一起熟稔地合奏。

她的臉如火燒一般的紅,竟莫名地閉上了雙眼,王子向着她俯下身來,一個溼熱的吻,輕點在她的額間,她混沌的神經在瞬間綻出燦爛的火花,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時,發現王子身後的整個世界都在煥發着奇異的光芒。

迷濛中,她看到遠處旋轉舞動的媽媽,璀璨的雙眸中掛滿了晶瑩剔透的水珠,正熾熱而依戀地望向這裡……

迷濛中,他聽到王子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流芳,叫一聲爸爸。”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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