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來嚐嚐這菊花,”煙氏將一杯菊花茶送到葉睞娘手邊,“自從妹妹說了,我就沒有再喝茶葉了。”
“晨起喝還是可以的,只是下午和晚上還是少用,”葉睞娘抿了一口黃亮的湯水,“這是黃山的貢菊?滋味又是不同,”前世她最喜歡的菊花茶就是黃山貢菊了,只是現在交通運輸都不便利,還真沒機會喝到這麼好的。
“是啊,是相公弄的,”提到李璡,煙氏的臉微微一紅,脣角也泛起一絲笑意,“剛纔謝謝妹妹了,其實我並不是嫉妒之人,只是…”
“這有什麼,”葉睞娘擺擺手,“你知道不?我嫂子的孃家還有男子四十前不納妾的規矩呢?那蘇家是不是都逼着媳婦去‘妒忌’?男人啊,有把心思用在那麼多女人身上的功夫,還不如好好出去做事呢~”
煙氏對葉睞孃的言論有些吃驚,但她教養極佳,只是愣了一下,並未有太直白的表現,“是啊,蘇家的媳婦都是好福氣,可這樣的福氣世間又有幾人能有?”
窗外竹音婆娑,未出嫁時煙氏就知道自己要嫁給有京城潘安之稱的李璡,雖然心裡十分歡喜,但她也深知自己在容貌上毫無特殊之處,母親更是爲她安排了兩個十分美貌的陪嫁,後來嫁進李家,她也沒有像其他的新嫁娘一樣出手收拾相公以前的通房,而是將她們留下來好生待着,平時也不攔着李璡往她們那裡去,現在齊氏竟然把孃家侄女接進來做了什麼“貴妾”?煙氏只覺意興闌珊,她自忖做爲媳婦,也算是盡心盡力了,爲什麼婆婆總是要與自己過不去。
今天李三夫人那兒的一出,葉睞娘對煙氏的問題心裡已經有數,絮絮的將自己與李璡在洛陽時的接觸講了,才道,“李大人與睞娘一家是有救命之恩的,加之後來又多次援手,睞娘心裡也把他當做可靠的兄長,你也如我嫂子一般,今日我看,李大人也是個明白人,對姐姐你還是維護的。”
自嫁入李家,煙氏聊以自-慰的,也就是相公對自己還不錯,從未有半分慢待,“是,原也是我對不起他,好好的孩兒都沒養好。”
看着煙氏泛紅的眼眶,葉睞娘知道這纔是她最大的心病,若是這樣長期下去,不抑鬱是不可能的,“姐姐要想開點,想來那個孩子一定長的極好,又是極聰明的。”
“你怎麼知道?有人告訴過你?”提到自己早夭的孩子,煙氏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你不知道,昭兒長的極像相公,又聰明伶俐,不到兩歲就識得許多字了,他外祖還常說以後要親自教養,教出一個狀元郎來,誰想到…”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煙氏俯在榻上失聲痛哭,碧波和清潭聞聲趕來,想要過去勸,卻被葉睞娘攔下,煙氏這樣的女子,一言一行皆有規矩,怕是這樣不顧儀態的大哭,也只會是在夢中才會。
聽煙氏細細說着兒子李昭過往的種種,以及自己深深的悔恨,葉睞娘也不由陪着落淚,其實在古代的醫療條件下,尤其對抵抗力很差的小兒,一場感冒都可能會要了人的命,何況聽煙氏的描述,李昭是被李三夫人大冷天抱出去顯擺,回來後發燒,估計又合併了肺炎,當時李璡又被皇上派了出去,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就這樣沒有挺過來。
待她哭得累了,葉睞娘才道,“以前我們洛陽有個說法,說是太過聰明漂亮的孩子多是活不過十八歲的,”
“爲什麼?”煙氏止住了哭泣。
“人家說這些孩子原本就是觀音座下的侍者,十八歲前是要被召回去的,我想昭哥兒也應該是這樣,所以姐姐應該想開些,有道是佛法無邊,不是咱們人力可以阻止的,也不是因爲姐姐你疏於照顧纔沒有留住昭哥兒。”
“真的麼?”煙氏自幼跟隨父親讀書識字,學的是儒家思想,對道家佛家並不精通,去廟裡燒香什麼的多也是婆母要求而爲,“真的有這樣的說法?”
“當然,”葉睞娘肯定的點點頭,“不信你可以派人到洛陽去問,”這說法還真是常媽媽跟她講的。
“所以睞娘想,姐姐若是思念昭哥兒了,就到觀音座前多燒幾柱香,說不定昭哥也能看見姐姐,”兒子的早夭煙氏無法去怪李三夫人,只能悔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兒子,悔恨當初自己沒有阻止婆婆將兒子帶出去,而李璡的傷心難過怕也會像一副枷鎖壓在她的心上,這樣一來,煙氏心裡必會結了一個大大的心緒,不然讓她在佛法裡尋求一些解脫,心事放下了,若能再有身孕,以後就會慢慢好起來。
“妹妹不會笑話姐姐吧?”擦乾淚水,煙氏才發現自己已經儀態全無,不由大窘。
“笑話又如何?姐姐能少塊肉去?”這個煙氏簡直就是活在別人的目光中,葉睞娘打趣道,“再說了,依姐姐自幼在京城中的美譽,我就是出去說姐姐如何如何,也得有人信啊?”
“但,”
“姐姐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葉睞娘阻止她往下去,“我覺得只要問心無愧,旁人的說法又能耐我何?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是長輩,但姐姐想想,你在京城的名聲如何?她在京城的名聲如何?大家會信誰?姐姐只管將心胸放開,照自己的主意行事,怕是她說的越多,錯的越多,我就不信了,李大人還能因爲她的話休了你去?”
煙氏頷首道,“妹妹的話別人也勸過我,但是她畢竟是母親,一個孝字,”
“不是還有父慈子孝之說麼?長輩也是要先‘慈’的啊,”葉睞娘根本不贊成“愚孝”,不孝的子女很多,但極品的爹孃也是有的,“想來你與李大人夫妻多年,你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裡也是有數的,有時候略略訴一訴苦也不是壞事。”
看煙氏默然不語,葉睞娘也不再多勸,叫了碧波進來與她梳洗,“姐姐不是說想聽妹妹的簫聲麼?你且歪着,我吹首曲子與你聽。”
煙氏在婆婆那裡受了場排揎,又和葉睞娘哭了一場,已經是累極了,不覺在她的簫聲裡沉沉睡去。
“葉小姐,謝謝你,”碧波看葉睞娘出來,不由跪在她的面前,“我家主子心裡太苦,還請小姐以後能多來陪我家小姐說說話。”
“你起來吧,不必這樣,”葉睞娘有些無奈,“你是個好的,以後不要跟煙姐姐說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凡事都往好裡勸,寬處想,只要煙姐姐身體好了,比什麼都強。”最怕這些忠心的丫頭,什麼事都跟主子說,若是再煽風點火,芝麻的分析成西瓜大,煙秋月就更別想安生了,當然這有可能是小心之心,但葉睞娘不可能呆在李家一個月看看這碧波與清潭是什麼作派,所以就打個預防針好了。
“只是葉小姐,您這簫哪裡有?”清潭紅着臉道,“我家小姐但凡聽了您的簫聲,必要好眠。”
這個可難着葉睞娘了,這東西並不像她對外宣稱的那樣好學,“這排簫易得,但吹簫之人卻是難尋,你們平日還是照着我寫得法子,儘量讓姐姐放輕鬆了,心也自然靜了。”
“二公子,”碧波看到李璡站在不遠處,連忙行禮,“小姐歇下了,奴婢去叫。”
“不必了,”葉睞娘與李璡異口同聲道。
“煙姐姐難得睡的沉些,你若是沒有關緊的事就莫要去擾她了,”葉睞娘對李璡道,“她太累了。”
“知道了,”李璡點點頭,手一伸道,“我代內子送你出去。”
“看來這些年你功夫倒是沒丟下,”李璡一指桃子捧着簫囊,笑道,“這簫聲更加悠遠,蕩人心腸。”
“你聽過?”葉睞娘有些納悶,自己不做過什麼才藝表演啊?
“七年多前在相國寺,你吹的叫什麼梵音萬里?”李璡些微有些得意,“當時大家都在猜是哪家的小姐擅長這物,真是讓人耳目一新。”
“公子過獎了,”葉睞娘有些訕然,“雕蟲小技罷了,幸而還管些用。”
“我時常在外奔波,家裡委屈秋月了,”李璡知道她說的“有些用”是什麼意思,不覺有些尷尬,連家都不能齊的男人也真是挺沒用的。
“在外奔波?”葉睞娘愕然,“李公子不是在翰林院麼?”他不是天子近臣,甚得寵幸?
李璡一笑,“皇上親政的時日太短,邊疆的老將們對他並不瞭解,需要有人幫着將聖心傳達到各地,而皇上也需要知道下面的真實情況。”
他說的也不算隱諱了,葉睞娘當然明白,李璡現在真正的工作就相當於一“政委”,負責做那些手握軍權的大將們的思想工作,讓他們在關鍵的時候不要站錯隊,“我明白了,現在太后染恙,怕你又要出去了吧?”曲太后年事已高,現在又病了,正是李璡出去“活動”的好時機,只是這政治活動也真是麻煩,看來小皇帝還有得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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