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睞娘來了,”李璡一早就聽說葉睞娘過來了,所以算着時間過來一見。
“以行兄,”葉睞娘起身施禮,“兄長近日可好?”
“不用這麼客氣,你叫我李大哥什麼的不好麼?‘以行兄’聽起來,跟書院的朋友似的,”李璡一擺手,一臉無奈,不知道葉睞娘是怎麼非用這麼個稱呼,說着去扶了想要起身的妻子,“你莫要起來,這樣多好,天氣好了就出來坐坐,想找誰說話了就直接派車請過來~”
“相公說的是,睞娘這稱呼可真是‘別緻’,”丈夫貼心的話讓煙秋月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
在葉睞娘心裡,比自己大六七歲的李璡雖然不是當年那個壞心眼兒的小魔頭,可也不是什麼“哥哥”,他只是自己內心深處藏着共同秘密的朋友,若是世俗允許,她更願意叫他“李璡”,“不過是個稱呼,也好分辨些,”葉睞娘不以爲意的笑道,“我不是對你們‘哥哥’、‘姐姐’的亂叫一通麼?”
煙秋月知道葉睞娘雖然平日看着規矩溫婉,其實骨子裡根本沒有將規矩放在眼裡,再想自己一向認爲規矩大過天的人,卻落到這個地步,頗覺活着無趣,“隨你了,反正都是自己人,咱們這是胡叫亂答應,圖個自在就成~”
“我說也是,姐姐真是灑脫,”葉睞娘衝李璡一笑,“以行兄以爲然否?”
“咳,你們兩個都拍板了,我還能說什麼?”只要你不叫我“以行”就行了,李璡怎麼覺得葉睞娘對自己都沒有那份“妹妹對哥哥”的尊重。
“瞧咱們這個‘以行兄’說的多容易,想和誰說話了就派車請過來,他是算着我沒有多少朋友,用不上府裡的車馬~”丈夫過來陪伴自己,煙秋月心情更好了幾分,不由打趣李璡道。
“姐姐這話不對了,我就是啊,我可是要天天過來陪姐姐的,”葉睞娘衝李璡一笑,“以行兄以後每天巳正讓府裡的馬車在八方衚衕等着,”
看到妻子的笑臉李璡心裡也是一鬆,衝葉睞娘滿含謝意的一笑,“好,碧波,去跟車馬房傳個話~”
“別,”煙秋月一聽這對幹兄妹就麼說定了,急忙的了李璡的衣袖道,“我剛纔是在開玩笑呢,可不能讓睞娘天天來,她現在是做媳婦的,哪有天天往外跑的道理?”
“我也是開玩笑,”李璡牽了妻子的手,目光看向她蒙着紗布的雙眼,若不是因爲自己,妻子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平生最不喜與人爲難,我又怎麼會爲難睞娘?”
看到相依而坐的這對夫妻,葉睞娘鼻中一酸,忙借轉身的機會讓眼中的淚水試了,李璡與煙秋月結縭近十年,這些年怕是在外面奔波的多些,人啊,都是等到失去時才知道身邊人的珍貴,
“你們剛纔在說什麼?”李璡已經在院門處聽了一會兒,知道妻子對剛纔的話題感興趣,便佯不知。
“噢,沒有什麼,只是在聽睞娘說些書上的趣聞,我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規矩竟然與咱們不一樣,老祖宗的規矩可是千百年留下的,”煙秋月不願將剛纔的話與李璡多說,男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妒婦了,“怨不得都說海外淨是些蠻夷之地呢~”
這丫頭成親了還是這樣,腦子裡許多讓人匪夷所思的想法,李璡卻不想打擊妻子,“其實如睞娘所說,英吉利法蘭西確實是無論貴賤,男人都只有一個妻子,待你好了,我們一起包條大船去那邊看看。”
“真的?”煙秋月轉向丈夫,“要坐很久的船麼?”
“或許吧,”李璡一愣,他長在京城,江南只是偶爾到過一次,英吉利法蘭西的也只是聽傳教士說過,若讓他說出個遠近來,他還真不知道,“這個我得找人問了才知道,到時你可要給咱們準備幾個大箱籠。”
葉睞娘看到李璡有些發窘的樣子深覺可笑,但他努力逗妻子開心的心意又讓她心裡了一陣酸熱,“坐船怕是要幾個月?”葉睞娘心裡計算,她只知道坐飛機要十幾個小時,這古代的船就不好說了,“不過聽說那裡也很美的,有許多咱們這裡見不到的景緻,人和咱們這裡長的也不一樣。”
“是,我跟着父親見過來咱們大順的傳教士,”煙秋月接口道,“他們就算是男人,皮膚也白的很,個子也高,鼻子也很大,”說起這些,煙秋月如小女孩一般笑了起來,“當時把我嚇的~”
“謝謝你來看她,”三人又聊了一陣兒,葉睞娘看煙秋月累了,便要告辭,李璡讓碧波扶了妻子回去休息,自己則送葉睞娘出門,“她好久沒有說這麼多話了。”
“大夫說什麼?”葉睞娘在煙秋月那兒到底也沒有問到病情。
“唉,”李璡長嘆了一聲,彷彿要舒盡心中的憤懣,“太醫院的劉醫正和山醫正都來看過,也請了醫女過來鍼灸,只是,”他的聲音有些低落,“盡人事,”
聽天命麼?葉睞娘有些急了,“姐姐從輕雲亭摔下來後,我幫她簡單檢查過,當時只是有腦震盪的症狀,昏迷時間並不長,怎麼就會失明瞭?”
“當時是磕在了太陽穴處,”李璡有些黯然,“若是我沒有同意齊蘭心進門,就不會有這樣的禍事。”
太陽穴的位置是顱頂骨、顴骨、蝶骨及顳骨的交匯之處,稱爲“翼點”或“翼縫”。此處是顱骨骨板最薄,而且是骨質脆弱的部位。在顱內的這一部位,血管分佈相當豐富,因此構成了衆多的顱內出血來源,葉睞娘當初沒有想的那麼嚴重,是因爲煙秋月並沒有像書上寫的那樣長時間昏迷不醒,因爲這一部位的血腫,搶救不及時是會很快致命的,但大腦的事誰又能真正說的清楚,葉睞娘默默坐在廊下的條凳上,“是我大意了,我以爲…我應該提醒大夫或是煙夫人的。”
若是將自己懂得說出來,大夫會不會就能拿出更完善的治療方案?也不會將煙秋月耽誤到這一步,“對不起,我當時只想着拿住害煙姐姐的人,沒將煙姐姐放在首位,”做爲一名醫生,病人才是第一位的,她想的卻是用自己的知識抓了齊蘭心,徹底將這個狐狸精從李璡身邊清出去,自己來這個世上十幾年,就將前世的追求忘的一乾二淨了。
“不關你的事,”李璡看着抵在廊柱上默默流淚的葉睞娘,他很清楚葉睞娘不通醫術,所以不能瞭解葉睞孃的自責因何而起,“其實最該怨的就是我,是我太無能,竟然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李璡雖說出身輔國將軍府,說穿了整個京城都明白,這輔國將軍的爵位到伯父這裡也算是到頭了,而這京城的清貴之家,也以能娶到煙劉兩家的女兒爲榮。煙秋月做爲煙家的嫡女,自幼賢名才名無一不著,不說入宮爲妃,嫁個世子伯爺的是足足夠了。
可她卻依着父命嫁給了自己,在這個泥潭一般的家裡陪着自己,直到送了自己的半條性命,“我什麼都不能給她,她卻待我至真至誠,我知道自己母親的性子,秋月必是受了不少腌臢氣,我原想着待朝堂上的事塵埃落定,就可以好好補償她了,誰知道她卻…”
“這裡的女人天生就是爲了家族和丈夫而存在的,”葉睞娘擡起頭,女人奉獻一生,到頭來能換來男人的悔恨的都不多,“你放心,煙姐姐準保沒有怪過你,再說了,煙姐姐只是眼睛看不到了,只要耐心些,說不定那天就又復明了,你既然知道煙姐姐的苦楚,現在開始多陪陪她也不算晚,”雖然她對李璡護不住妻子很不滿,葉睞娘還是樂見李璡“痛改前非”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李璡心裡一嘆,妻子的病情並不樂觀,太醫們都說是在熬日子,怕是以後惡化的更快,現在是看不見,以後怕是還會聽不見,再以後~但他並不想將這些告訴葉睞娘,他不忍心葉睞娘再爲自己的事情傷心難過,今日一見,她並不像自己想像中的快樂,可是做爲私下認的異性兄妹,自己實在沒有立場去過問她們夫妻之間的私事。
“這裡的女人?”兩個人都平靜了一下,李璡想起剛纔葉睞孃的話,“難道你?”葉睞娘確實與“這裡的女人”有許多不同。
“你怎麼那麼愛挑字眼?我也是這裡的女人,所以也是爲了家庭和男人而存在,”葉睞娘擺擺手,不耐煩道,“所以我也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可又無可奈何。”尤其這個家庭和男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去付出,更是滿腹鬱悶。
“你過的不好?那個姓賈的待你不好?”李璡面色一凝,他不想問,但又忍不住關心。
“不是年後就升了他的職麼?我已經跟新任的兵馬司提督鞏將軍打過招呼,找個機會調他到油水足些的差使上~”
“原來真的是你?多謝你,”只是夫妻間的事,若是靠這此來維繫,自己成什麼了?“他的前程讓他自己去奔,如今已經很好了,這些事情以行兄不必再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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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無聊了吧?認罪中,我故事的情節就是慢的很,其實也想趕快把這個故事講完,可是還有許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