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婆婆的病其實並不是什麼大病,”葉睞娘看着偏房裡流淚的另一對婆媳,今天這一鬧怕是蔣婆子的差事會沒了,“你婆婆不是什麼羊角風,只是她平時受不得刺激,若是能保持心境平和,發病的可能就小些,若是再有這樣的情況,你要學會轉移她的注意力,也不要讓太多的人圍着她,多吃些大棗、蓮子、蜂蜜、粳米、豬心、豬肝、雞蛋、瘦肉之類的食物,”葉睞娘斟酌着蔣婆子家裡的情況,“用胡蘿蔔搗碎加了薑汁每天喝上一些也不錯。”
她微笑看着蔣婆子,“蔣媽媽,你也這麼大年紀的,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就算有人言語上衝撞了你,只當是陣風過去就是了,老是與人爭執不也是替孩子們得罪人?你兒子和媳婦甚至孫子不都得在寧家做人?”
蔣婆子被葉睞娘勸的一陣臉紅,“難爲這位奶奶看得起老奴,只是老奴這病,”
“放心,這不是什麼大病,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注意別再與人生氣,平時多出去散散步,在家裡幫着媳婦帶帶孫子孫婦的,也就沒事了,我再幫你開上副藥,你若想吃呢,就常抓來吃一吃,我保證你以後會越來越好~”
葉睞娘讓人找來紙筆,寫了個藥子,現在沒有西藥,幸虧她是個不錯的學生,還記得幾個藥方,這丹梔逍遙丸所費藥材皆不算名貴,蔣婆子這樣的人家應該可以吃的起,“你讓藥鋪將這藥子製成丸藥,一日兩次吃起來也方便。”
“睞娘,你哪裡會的這些,還開方子?”葉睞娘從蔣婆子房出來就看到家人都等在外面,葉書夏則直接問出了大家心底的狐疑。
“我平時就愛看些雜書,這癔病是在去看故去的煙姐姐時,聽給她瞧病的太醫說的,當時只是覺得稀罕,多問了幾句,誰知道那太醫也是個誨人不倦的性子,跟我仔細說了,”葉睞娘一早就想好的對策。
“好了,都快回去歇着吧,”今天的事於寧家來說,未必是自己家裡在幫忙,沒準人家還認爲是家醜被別人看到了,張氏只覺得渾身疲累。
“母親,這是大寧夫人送來的,”葉志恆將一張帖子送到張氏面前,“大寧夫人說她們先走一步,並請咱們回京城時到她們府上坐坐。”
請自己一家到寧家做客?張氏心裡一鬆,看來是想開了。
“小姐,奴婢聽到一個消息,”常媽媽進來道。
“什麼事?”葉睞娘放下手裡的賬本,這次她回來,自己兩間鋪子的掌櫃就把歷年的賬目送了過來,雖然相信這兩位的忠誠和父親的眼光,但自己的鋪子還是不好一無所知,這幾日葉睞娘將精力都放到的田莊和鋪面上,還思索着要再幹些什麼纔是。
“說是吳家要賣了咱們西院,”常媽媽一臉恨色,當初吳均買下這西院,怕是爲了討好自己小姐,現在沒戲了,院子也不願留下了。
“好啊,你去打聽下價錢,咱們買下來,”葉睞娘禁不住一臉喜色,那時可是她童年生長的地方,也是父母生活一輩子的地方,現在自己可以當門立戶了,能回到自己手裡那是再好不過了,“你去跟葉成說一聲,讓他幫着打聽吧。”永貴一家她留在了京城莊子裡過年,周炳一家也留下看院子了,這次回來葉睞娘只帶了桃李和常媽媽這幾個洛陽的老人。
藏雲庵的黃金她這次決定起出來直接存到銀號時去,以便自己將來做生意用,看着厚厚的賬本葉睞娘無奈的苦笑,她真的不擅長這些,若是可以,她更想將銀子全放在錢莊裡然後混吃等死的過上幾年。可自家的院子,沒有萬把兩銀子是贖不回來的,不想辦法掙錢,自己身後還有一大家了人呢~
“你想將西院買回來?”張氏眉頭一動,那可是筆不小的銀子,葉睞娘如何拿的出?“這吳家沒有沒落至此吧?我聽說他們今年還要做陳糧的生意。”
“那裡畢竟是爹孃住過的地方,”葉睞娘面色一黯,“侄女算了算,幾處莊子和鋪子的收益還有這次海上的收入,再加上珠玉滿堂的帳目表嫂也從未虧待過睞娘,不行的話再將手裡的首飾出脫一些,想來應該可以,侄女不想西院再落到外姓人手裡~”
張氏倒吸一口冷氣,自己這個侄女還真是不簡單,上萬兩銀子竟然說可以湊得出?“好吧,你既然心走到這兒了,我也不能攔着,只是你如今孤身一人,還要量力而行。”
“邦叔,你也是做了一輩子米糧了,可知道這陳糧是怎麼回事?”張氏那日的話還是被葉睞娘聽到了心裡,吳均如此害她,泥人兒也有三分土性,而且這“陳糧”二字讓她想起了前世看過的新聞。
“陳糧?”邦叔眸光一閃,“姑奶奶有路子?那可是門掙錢的買賣,只不過~”
聽完自己米糧鋪子大掌櫃的科普,葉睞娘才知道,古代這儲備糧也是大有講究的,凡糧食支出之權歸於倉部,保管及具體收發之權在司農寺。一類叫做諸色倉,爲中央重點糧庫;二類叫做正倉,爲州一級地方管轄的糧庫;三類爲調節庫,又分爲和糴倉、義倉及常平倉三種。和糴倉保管由官府出錢按市價向農民收購的糧食;義倉是按田畝、戶口等向農民徵收的稅糧,以“備歲不足”;常平倉的作用在於“均貴賤”,起到以豐補欠的用處。
經過明末之亂又是貧民出身的李自成更是知道糧食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因此廣建官倉,積極儲備糧食,設置專門官員,負責官倉管理,負責糧食的徵收、出納和糴入糶出等事務。但他又不原看到糧食長年存在倉裡多年不動最終化爲粉塵,因此規定,如果沒有出現大災大疫或是戰亂,這正倉裡的糧食是要三年一換的,而換來的就是“陳糧”了。
“我明白了,陳糧自然價錢要比新糧便宜許多,”葉睞娘頷首道,這樣的規矩好像現代也有。
“可不是,”邦叔撫掌道,“只是這陳糧也不是隨便人家就能買的到的,那要官府裡有人才行~”
“我好像聽說陳糧不好啊,”葉睞娘想起大米放的年數多了,會因爲黃麴黴菌超標而產生致癌物質,對人的身體極有害處。
“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邦叔憨厚的一笑,“到老百姓手裡都是好東西,只要能餵飽肚子的都是好東西。”
“看來這裡的利是極大的,”葉睞娘沉吟道,“咱們河南一帶怕是讓吳家給包圓了吧?”
“這纔算什麼利?吳家圖的哪裡是這些?”邦叔偷看了一眼東家,考慮着要不要告訴葉睞娘這行內皆知的秘密。
“邦叔,您有什麼就告訴我,我出去也不至於被人當傻瓜不是?”葉睞娘示意桃子給邦叔續茶,“侄女久不在洛陽,這鋪子裡全要仰仗您老呢~”
“唉,反正大家都知道,告訴東家也無妨,”邦叔一拍腿,“這朝廷三年一換糧,說的容易,可下面人誰那麼麻煩啊?這陳糧還是陳糧,都一動不動堆在庫裡,新糧呢,就流到咱們這樣的鋪子裡了,當然,中間的差價自然是吳家和官兒官兒們吞了。”
“邦叔您說慢一些,我想想,”葉睞娘一時沒有聽明白,半晌才明白過來,這朝廷三年一換,就要低價賣出一部分陳糧,再以時價向百姓購入一部分新糧,補充到各倉裡去,這樣以來,其實朝廷是要貼補進去一筆銀子的,若是官府只拿錢不買糧呢?那這筆銀子自然就落下了,“邦叔,那上面不來查麼?”新糧陳糧是看的出來的。
“查,當然查,不過來的查也是人不是?只要餵飽了,都是一家人,再說了,也不是一點也不換,朝廷說是三年一換,底下人六年,甚至七八年一換不就行了?這裡面水深着呢,只要把火候掌握好,根本發現不了,”邦叔壓低聲音,“吳家啊,做的就是這種生意,最終換出來的大米,根本就跟白送一樣,吳家再將那些米加上些價錢賣出去,可是靠這個發了不少橫財。”
“那這樣換來換去,最終真正換出來的,其實都是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糧了?”葉睞娘有些不敢相信,真真是爲了錢,也不怕麻煩,她想想就覺得頭疼,尤其是大米放的年數多了,根本就不能吃了。
“那些米都賣給百姓了?”
“是啊?”邦叔讓葉睞娘問的有些愣怔,“不賣做什麼?就算再賤也是錢啊,架不住糧多~”他躊躇一番才道,“其實咱們與張家交情匪淺,若是上面有路子,這可是塊肥肉。”
這個吳均,簡直就是草菅人命!“辛苦你了邦叔,這樣的生意再賺錢咱們也不能做,那東西會吃死人的,”葉睞娘凝眉道,“您做這一行也半輩子了,認識的人自然極多,這樣,您悄悄的打聽打聽這裡面的細節,大概的出入價錢是多少,我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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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糧和陳化糧是兩回事,陳糧能吃,陳化糧就不行了,只是古代應該沒有陳化糧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