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府出來,葉睞娘直想罵娘,這個李璡也真是,自己人在甘肅京城裡還四處冒煙,害得她成天跟在後面替他收拾,可真是放手不管?她又做不到。
葉睞娘從李府回來之後,齊氏就因爲思子心切“病”了,這個李老夫人看來還是有幾分聰明的,這樣寧家就算是再急,也不可能押着個“病”人商議親事。
“小姐,那個姓仇的又來了,”桃子氣哼哼的進來,“我沒趕走,他說您若是不見,他就在外面一直等着。”這個賴子,還欺的葉家不夠麼?
“讓他進來吧,”葉睞娘放下手中的珠子,再鬧下去,自己也成京中名人了。
“葉娘子,”仇九天終於見到了葉睞娘,想到自己嫡母做的事,不由一揖到地,“讓葉娘子受委屈了。”
“您還是叫我葉掌櫃吧,”葉睞娘道,“我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只要這樣做你們仇家心裡舒服就行,這個世道不就是這樣麼?以權壓人的事情多了。”
自己家裡哪裡有什麼權?仇九天臉一紅,“我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見葉掌櫃了。”
“沒什麼,這事兒咱們就當沒有發生過,至於你我,本來就是生意上的來往,”葉睞娘示意桃子與仇九天上茶,“以後咱們只談生意可行?”
“葉掌櫃,”仇九天有些遺憾的看着葉睞娘,這樣明理賢惠的女子自己卻沒有福氣,“其實我的事情自己當家也行的,您不再想想?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這個羞澀的男人啊,葉睞娘心中微嘆,“我知道,依您的年齡和經歷,親事應該可以自己拿主意了,託伯夫人來提,想來也是看重我,只是仇葉兩家門第過於懸殊,而且知秋無心再婚,您還是另尋合適的姑娘吧。”
“我知道,是夫人這事情做的,”他不好對人說嫡母的閒話,若不是自己那位自以爲了不起的嫡母態度不好,葉家的事情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對不住你了,以的葉掌櫃若有什麼急難,”葉睞娘現在也算是個生意人了,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哪有那麼容易,仇九天暗下決定盡力照顧她的生意,也算是對葉睞孃的一種彌補。
庶子庶女的苦處葉睞娘心裡也是明白的,“這事仇四爺不必放在心上,您年輕有爲,想來尋個好人家的女子也不是難事,您若不嫌棄,還望能繼續照顧小店的生意。”
真的?仇九天心裡一喜,他擅經營且心地不壞,這次的事不想親事不成反而壞了葉家娘子的名譽,讓他一直糾結與心,現在葉睞娘請他照顧生意,說明是已經原諒他了,“太好了,葉掌櫃,你放心,以後花言每月繼續給我們送花草茶。”
這敢叫因禍得福了,葉睞娘嫣然一笑,“仇掌櫃,咱們做生意也講過誠信不是?這兩個月您先把響雲樓存的花茶先賣完了再說吧,我不能讓你賠本照顧生意不是?”
“你都知道?”仇九天鬧了個大紅臉,“我沒有壞心,你別介意。”
“我知道,仇掌櫃是個君子,”葉睞娘頷首道,這陣子仇九天隔三差五的就到自己鋪子裡來提貨,葉睞娘與桃子算着,他們響雲樓怕是所有客人都改喝花草茶也用不了那麼多,“您能光顧小店,已經是知秋的榮幸了。”
“我叫人去請你,是因爲李公子回京了,”張氏看着小臉兒凍得通紅的葉睞娘,很是心疼,“他昨天送了許多土產過來,又說今日要登門致謝,我尋思着他在你的生意裡有股子,你也順便見了,”說到這兒張氏揉了揉肩膀,“李老夫人現在‘病’了不能理事,大過年的該交的賬目咱得給人家交了,”凡事走到前面總比讓人惦記着強。
李璡回來了?“伯母,是他捎信兒要問我生意的情況?”若是沒有,自己還是趕緊走的了好。
“是啊,他還說感謝你送了兩千斤馬鈴薯過去,要當面致謝呢~”
“哈哈,”葉睞娘只得乾笑,當面致謝?怕是向自己討賞纔是,人家爲了自己都不惜只毀名譽了,別人不知道,葉睞娘還能不知道,這空聞寺與李小哥兒可是淵源頗深的,不然他也不會大晚上坐在人家塔頂了,請個老和尚爲自己說些假話,李璡未必沒有那個能力,只是這劉家是被矇在鼓裡呢還是同謀,葉睞娘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劉芷芬小妹妹成了華麗麗的炮灰,聽說已經與翰林院程翰林家的嫡次子了,說定開年就要成婚了。
張氏和葉志恆熱情迎接了登門致謝的李璡,待再過禮後,李璡長施一禮,“葉夫人,聽家母說您時常過去陪她,璡感激不盡。”
“說哪兒的話?”看着少年得意的李璡向自己行禮,張氏滿心歡喜,“說句逾禮的話,咱們到底是鄉親,我也將你當檀哥兒他們一般看待。”這個李璡要長相有長相,要能力有能力,張氏與譚氏也私下嘀咕過幾次,想在開封張家嫡女裡尋個人搓和一下,可現在這個“命硬”的名聲讓人望而卻步。
“璡求之不得,”李璡掃了一眼屏風後面,那細微的呼吸聲告訴他,葉睞娘就在後面看着他,“還有一事,這次能在甘肅推廣馬鈴薯,璡也是得了女公子的提醒,”說到這裡李璡低頭一笑,“只是葉姑奶奶終究是女兒家,不好爲她請功,我已經和姚總兵說好了,待明年收成一出來,就替誠先賢弟請功,今上最重農桑,若是馬鈴薯在甘肅的產量高的話,想來能爲誠先爭個恩蔭的閒階。”
“恩蔭?”張氏一愣,葉向高死的早,又只是五品的知府,葉志恆也就沒有恩蔭的資格,他讀書又不行,張氏也就死了兒子入仕的心,今天聽李璡這麼一說,一顆心霎時熱了起來,“睞娘,睞娘,你快出來,恆哥兒可以謀個功名了!”
葉睞娘嘆了口氣,李璡真是太瞭解他們這一家了,仕途功名對長在張家的伯母來說,那是浸到骨子裡的追求,李璡這一着算是搔到癢處了,“睞娘見過李公子。”
李璡看着一臉淡然的葉睞娘,現在他可不是以前了,也能看出葉睞娘在自己面前的緊張來,“自己人不必如此,原也是我要謝你的。”
“睞娘,你聽到以行剛纔的話了麼?”張氏已經高興的無可無不可了,“咱們要怎麼謝他纔是?”她抹了一把眼淚,“去讓少奶奶帶了平哥兒過來,咱們全家來叩謝過李大人的大恩。”
“葉夫人,”李璡沒有想到這個散階竟然能讓張氏激動成這個樣子,心裡一嘆,“那不是實缺的職位,只是聽着好聽些。”
“我知道,但以後我兒子就不是白身了,”張氏拉了李璡的手,“你要我怎麼謝你纔好~”
這個李璡,開口說要看秋天莊子裡的賬目,張氏直接讓葉志恆陪他們到書房來了,而現在葉志恆又完全迷在李璡送的一本殘局譜裡,與李璡這麼面對面的坐着,葉睞娘頗覺尷尬,若是能回到以知己相交的時候,葉睞娘心裡搖頭,有些話一但說出口,許多事就變了。
“甘肅的事情很順利麼?”葉睞娘一臉正色,寧家的事情他應該已經知道了,也應該能夠想到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嗯,挺順,”李璡微微一笑,她終究是關心自己,“你這陣子好麼?生意都好?”
“案子想來一時半會兒也結不了,你還要出去麼?”這陳米牽扯到軍糧裡,就是掩不下的大案了,葉睞娘暗歎李璡出手狠辣,怨不得寧家要送個女兒與他,“江南那邊都準備好了?”
李璡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你竟然想到江南?那邊事情皇上自有安排,我已經交了欽差官防,下來就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了。”
“江南是天下糧倉,若沒有江南,吳家也弄不來那麼多陳米,再說了,人家寧家憑什麼忽然要嫁個嫡女給你?”葉睞娘笑道,“皇上真是個明君,”這案子牽扯廣了,得罪的人自然也多,寧家那樣的世家都扯了進來,京城的權貴未必沒有沾包兒的,李璡若回京後繼續接手空上案子,怕是要把人得罪光了,同理,揭開甘肅軍糧案,同樣也是一件大功,好處也不能讓他全得了去。
“我已經見過吳均了,也知道寧家爲什麼要嫁女兒與我,”甘肅那邊的目的已經達到,江南卻不是曲家的嫡系,是徹查還是敲打,要看皇上的意思了,“這次吳家不死也要扒層皮,二十年內怕是起不來了,至於寧家,”李璡望着葉睞娘一笑,眼波如水,帶着幾分淡淡的欣慰和喜悅,“不是有你麼?寧家怎麼可能如願?”
“我是不想讓你陷到了個爛泥潭裡去好不好?”葉睞娘白了這個自大的男人一眼,“其實寧家的姑娘挺好的,這事兒了了,你們的親事可以接着議。”
“我不會再與別人議什麼親事的,”他這一走近半年,今天才算又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心意,“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