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一邊磕着瓜子,一邊聽荷兒回報如意的情況,聽完後,她微微蹙眉道:“你是說如意想出府,蘇姨娘不同意,然後兩人起了衝突,蘇姨娘給了她一耳光,接着她哭着跑回去,把房裡的東西全砸了?”
“紅兒傳來的話就是這麼說的。”荷兒眼裡有着不解,“小姐,蘇姨娘怎麼說都是二小姐的親孃,怎麼奴婢覺得她對二小姐的態度怪怪的,完全不像親孃對女兒。”
“還不如對我這個沒血緣的嫡女,對吧?”
看見吉祥表情很平和,不似動怒,荷兒這才點頭道:“正是這樣,奴婢有時候都覺得蘇姨娘對小姐更像是在待親生女兒。”
“我可以肯定蘇姨娘不是我親孃。”吉祥睨了她一眼,用玩笑般的語氣說道。
荷兒一愣,接着哭笑不得道:“這奴婢當然知道,只是覺得當孃的,哪怕再顧忌自己身份,也不該像蘇姨娘一般,對親生女兒如此……”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不得不停頓了下來。
吉祥明瞭一笑,“冷漠,苛刻,是吧?”
荷兒眼睛一亮,點頭不止,“對,就是冷漠和苛刻,就像二小姐並非她親生女兒,而是一個毫無關係的外人一般。”
毫無關係的外人嗎?這個形容還真的蠻貼切,只是如意的眉眼明顯跟蘇姨娘有三分相似,而且爹再不濟也不可能讓自己戴綠帽,所以如意應該是他們親生的孩兒,可哪有一個做孃的,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這種態度呢?
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
吉祥開始回憶前世蘇姨娘的命運。
在她嫁去賈府一年多後,因爲中毒的關係,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其間蘇姨娘還來看過她幾次,每次都帶了許多補品和上好的藥材,在她最後連走路都成問題不得不躺在牀上後,賈夫人便以怕過了病氣給賈榮華爲由,將她轉移到一處僻靜的院子。
那時候,只有荷兒和鶯兒兩個丫頭不離不棄的照顧她,連如意來看她都是隔了簾子,只有蘇姨娘毫不在意,每次來看她都拉着她的手關懷備至,讓她感動得不行,幾乎拿蘇姨娘當自己的親孃看待。
在她嫁入賈府的第二年,甄老爺因爲愁思過重也病倒了,不到三個月便不治而亡。
因爲甄老爺怕她擔心,所以一直瞞着她,當她得到消息拖着病體趕回家,卻還是沒來得及見爹最後一面。
接着,甄府便全由蘇姨娘打理,但她不懂經商,來找吉祥商量,吉祥當時對賈榮華極其信任,便讓他幫蘇姨娘打理店鋪,沒想到最後那些店鋪全數姓了賈。
再後來,她便被如意和賈榮華聯手害死。
現在回過頭仔細想想,甄老爺身體向來很好,爲何突然就病倒,而且從發病到去世只不過短短三個月,就算是擔心她,甄老爺是個性格堅毅之人,商場沉浮多年什麼沒見過,怎麼會愁思過重病死?
當她得到消息趕回家時,甄老爺已經下殮,她看到的只有門上掛着的白綢和一具冰冷的棺材,蘇姨娘說是甄老爺不願她知道後難過才讓人隱瞞一切,可依爹對她的疼愛,怎麼可能不留着一口氣見她最後一面?
以往不覺得,現在想來,似乎很多地方都不正常。
還有一點,便是當甄老爺去世,賈榮華接手甄家店鋪後,蘇姨娘便獨自離開了,據她自己說是不願留在梧城睹物思人,所以回鄉居住,那時候如意的婚事都沒定下,作爲孃親,哪有拋下女兒自己離開的道理?
若她真的那麼愛重甄老爺,又爲何對兩人的孩子那麼冷漠?
很多地方她都想不明白,只是越想越心驚,越想越覺得這背後必定隱藏着什麼。
可到底隱藏着什麼呢?
吉祥有些煩躁的敲了敲腦袋,前世的自己完全沉浸在賈榮華虛構出來的幸福裡,後來又沉浸在疼愛她的爹去世的悲痛裡,乃至很多細節都沒有注意到,現在就算想,一時半會也想不到什麼。
不過不管怎麼樣,蘇姨娘絕對有問題,這是毋庸置疑的,至於她到底心裡藏着什麼,在這一切的事情裡又扮演什麼角色,爹的死與她有沒有關係,一切還尚未可知。
看來她得去找一趟賈富貴了,由他去查總比自己這個深閨女子自己查來得快。
如意被蘇姨娘打了的事情自然瞞不過甄老爺,對於如意這個二女兒,雖然沒有吉祥那般看重,但終歸是自己的骨血,還是疼愛的,當即他便去了蘇姨娘屋裡,質問她爲何打如意。
蘇姨娘卻未對自己的行爲做任何辯解,直接跪下,低着頭道:“是賤妾的錯,請老爺責罰。”
她這一跪,甄老爺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一直以來,他們的關係就很淡,若不是當年吉祥的娘自知命不久矣逼他納妾,他也不可能將蘇姨娘收入房中,更不可能有如意這個二女兒。
在他的心裡,這輩子唯一的妻子便是吉祥的娘,所以就算後來吉祥的娘病逝,他也沒有續絃,更沒有將蘇姨娘的身份擡上去。讓她管家,不過是因爲她是自己後院唯一的女人,不能給她感情,便給她些權利當作補償。
他不是沒看出蘇姨娘對如意的冷漠,在他的感覺裡,那是因爲自己給不了她愛情和名分,蘇姨娘纔會遷怒到如意身上,而她對吉祥的好,甄老爺也認爲她是有意爲之,愛屋及烏,做給他看的。
所以就算她對吉祥再好,甄老爺也沒有因此動容過,更甚至於還一直提防着她,怕她對吉祥暗懷別的心思。
可現在看來,先不說她對吉祥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但她對如意,卻似真的冷漠到了極致。
罷了,是自己辜負了她,也難怪她會連有他血脈的如意也恨着。
“繡娘,你想離開嗎?”甄老爺久違的喚出她的閨名。
蘇姨娘身子一震,卻並未擡頭,依舊低着頭,讓人看不到表情,堅定地說道:“賤妾生是甄府的人,死是甄府的鬼!”
“你……”甄老爺原想放她離開,左右她還年華未老,烈國也是允許棄婦再嫁的,沒準兒能遇到一段好姻緣,總比守着自己這個給不了她愛情的男人強,誰想她竟如此堅決,只得幽幽地嘆了口氣,“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