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殺氣騰騰的杖斃兩個字,讓那丫頭一下子癱軟了下來。趙王府那妯娌二人的手段之厲害,在京城各家王府中早就都傳遍了,她是洛川郡王妃孫氏帶着陪嫁的大丫頭,當然不會不知情。即便這是在自己的秦王府而不是趙王府,但隨着那兩個丫頭整齊劃一地答應一聲就把她往外拉,她知道此時此刻若再不開口,這條命就真的送了,一時間頓時撇開了那些顧慮。
能多活一刻是一刻,興許回頭還會有轉機呢?
“趙王世子妃,趙王世子妃,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知道自己罪過!郡王爺好幾天都沒回來了,好幾天都沒回來了!”
此話一出,屋子裡另幾個丫頭立時神情大變。而章晗情不自禁地暗自舒了一口氣,卻是來到呆呆愣愣的孫氏身側坐下,溫和地說道:“弟妹,洛川郡王真的好幾天沒回來了?”
剛剛孫氏方纔狂性大發咬了人,此時夏勇家的立時上前一步站在章晗身側,眼睛卻緊緊盯着孫氏,生怕她又有什麼過激舉動。而孫氏癡癡呆呆地看着剛剛章晗發怒處置人,看着那丫頭大聲辯解嚷嚷,待聽到章晗發問的時候,她終於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擡頭看了章晗一眼後便立時緊緊擁着被子蜷縮到了角落中,聲音中帶着深深的驚恐。
“我不知道……不,我知道,他是沒回來,我也不想他回來……郡王爺,我那句話只是無心的,我從來不曾嫌棄過你,我沒看上過淄王,我也不曾和人有私情……我明明沒懷孕。你卻對外頭說我有了身子,萬一消息泄露,你讓我怎麼活?郡王爺,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吧!”
見孫氏說着說着,突然就在榻上跪了下來咚咚咚磕頭。章晗頓時面上滿是嚴霜。她用冰冷的目光掃過飛huā和逐月架着的那個丫頭。還有其他幾個面色慘白的丫頭,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天這事情,你們可有話說?”
聽到這樣絲毫沒有半點溫度的聲音,幾個丫頭你眼看我眼。終於撲通一聲齊齊跪了下來,一個年長容長臉的更是磕了兩個響頭,聲音悲慼地說道:“趙王世子妃。奴婢們也都是不得已的!郡王爺迎娶了郡王妃之後不多久就強佔了我們,之前和王妃鬧過一次之後,又以咱們若是不從。就全都賣到huā街柳巷裡頭去,逼着咱們全都聽他的,再後來……再後來便是王妃有孕,他把奴婢幾個的家人們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都要過來了。奴婢們都是字字句句聽郡王爺的,絕不是成心欺瞞主子!”
那容長臉的丫頭一面說一面連連磕頭,其他幾個也是跟着磕頭不說話,那咚咚咚的沉悶聲響在整個屋子裡迴盪。竟是讓人連心上都沉甸甸的。終於,章晗砰的一掌擊在牀榻的板上。隨即厲聲喝道:“全都給我停下!”
等衆人都不約而同停了下來,她方纔冷冷問道:“那郡王爺的去向,你們可知道?”
“不知道。”那容長臉的丫頭囁嚅了一番,見章晗神色轉冷,她一時更加心慌了起來,突然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大聲說道“奴婢想起來了!應姑姑對郡王爺最是言聽計從,昨晚上宮裡的那位公公也是應姑姑親自去應付的,她肯定知道,肯定知道!”
章晗這才注意到剛剛攔着自己的那位應姑姑竟是沒有回來,當即衝着飛huā吩咐道:“快去外頭,將起頭那應姑姑拿來見我,若是還不見人……”她頓了一頓,看向了面色倉皇的吳氏說道“嫂子,事出緊急,請讓府中封閉各處出入門戶,務必把此人給我揪出來!”
“好,好!”
等到吳氏帶着幾個丫頭匆匆跟着飛huā去了,章晗方纔輕輕舒了一口氣,見逐月還扭着起頭那丫頭站在那兒,其餘那些仍是跪在地上,她便拉着滿臉不知所措的張茹站起身來,旋即用疲憊的聲音說道:“你們幾個好好看護你們家郡王妃,若是盡心竭力,興許還能饒你們一命,若是不盡心……”
“奴婢一定盡心,一定盡心!”
眼見幾個丫頭磕頭如搗蒜似的,章晗也懶得在這兒呆下去了,再看了榻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孫氏一眼,再想起當日孫氏和妹妹一塊出現在隆福寺時那雲鬢金步搖的華美形象,她忍不住打心底裡暗歎一聲,拉着張茹便出了屋子。待到了外頭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她方纔覺得剛剛在裡頭染上的滿心鬱氣一點一滴地散開了去。
“怎麼會這樣……”張茹終於忍不住開口嘆了一聲,隨即便不可置信地說道“那是皇上給他聘的郡王妃,安國公府的嫡長孫女,他竟敢這麼對待,縱使他是郡王也絕對討不了好去,他怎麼敢這麼做?而且,皇上已經有了第一個重孫,對洛川郡王又一向不太喜歡,捏造郡王妃有喜,這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十七嬸不覺得奇怪麼?這麼大的事情,這院子裡守着的人未免少了一些,少到我們只是小小費了一點功夫就進了來。”章晗露出了一個苦笑,見張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方纔垂下眼瞼說道“剛剛進秦王府的時候,我就覺得前院的人也稀稀落落了些,如今再加上洛川郡王竟然好幾天都沒回來,昨晚上卻捏造事實,說是正在看護郡王妃,那麼恐怕就只有一個事實了……陳善聰非但早就離開了秦王府,而且恐怕還帶走了府中好些親衛!”
即便張茹再反應遲鈍,此時也已經恍然醒悟了過來,但這個驚人的事實卻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中也透出了深深的戰慄。
“他難道是瘋了……這是想幹什麼!”
章晗卻再也沒有回答。想起王夫人透露的消息,陳善聰藉着妻子有孕在旁照料爲名,一直深居簡出,自然而然就讓人不再關注他這個惹眼人物,暗地裡卻一直在悄悄命人往西北轉送極可能是現銀一類的東西,而等到探知宮中傳來的某種訊息時,則索性金蟬脫殼一走了之,把妻子和嫡兄嫂子全都扔在了京城!那個死胖子原就是這樣荒誕卑鄙無恥的人,決計做得出來這種事,但讓他有這樣底氣去做這種事的理由,同樣只有一個!
秦王……只怕不但有逆心,而且說不定要有逆舉了!
這個推論讓章晗也不知不覺臉色發白,一股涼意從腳底油然而生,須臾便在四肢百骸蔓延了開來。甚至是當有人匆匆進來,在面前行禮之後說道了些什麼,她也沒反應過來。還是張茹輕輕推了她一下,她才陡然間驚醒了過來。
“人拿到了?”
匆匆回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飛huā。她恭恭敬敬屈了屈膝,這才低頭說道:“回稟世子妃,應氏已經拿到了。她是自己愚蠢,偏偏找了個藉口從二門出去,正好撞到了章指揮手裡。章指揮看見她鬼鬼祟祟的,不由分說就把他留了下來。那女人又喊又叫的,可前頭院子裡沒剩幾個人在,再加上章指揮以如今非常時刻,需得禁絕人隨便出入爲由把那幾個親衛鎮住了,這纔沒讓那應姑姑跑掉。現如今人正困在前頭,聽候發落,世子妃,您可要和淄王妃審審她?”
“不用了。把人捆好堵住嘴,交給秦王世子妃着人看着。”
章晗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話,旋即便側頭看着淄王妃說道:“十七嬸,你不是擔心十七叔的安危麼?咱們兩個人聯名寫個摺子,你在這兒守着,我到東安門呈遞進去。”
張茹聞言頓時一愣,隨即本能地說道:“那我們到東安門求見豈不是更好?”
“宮中情勢未明,雖則這邊的事情可謂是捅了天的,但難道我們要在宮門口就叨登出來?我們先送了摺子看看能不能直達天聽,然後再作計較吧。”說完這話,章晗便看着飛huā說道“你去告訴秦王世子妃,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請她約束所有知情人不得胡言亂語,否則連她也要受牽連。對了,再向她借用一下她的屋子,我和淄王妃要和她一塊寫摺子。”
“是,奴婢遵命!”
飛huā心悅誠服地深深行禮,旋即便轉身快步去了。這時候,章晗方纔拉着張茹重新返回了屋子,見孫氏依舊一副木木的樣子未曾回過神,她少不得再一次嚴令衆人仔細看顧,起身離開的時候,她在明間裡忍不住回頭一看,卻見是房樑上掛着一盞依舊簇新的宮燈。
這是每個宗室大婚,宮中都會賞賜的東西,都是御用監挑選能工巧匠所制,寓意是百年好合多子多福。想來孫氏就算曾經有些攀龍附鳳的心思,也不該落到這個地步!陳善聰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該死!
章晗和張茹一行人再次回到吳氏那院子,這位秦王世子妃早就等在了那裡。此時此刻,吳氏的臉上比起初更多了幾分驚惶,想是已經明白了事情的輕重。而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章晗也沒心思再去思量自己今天這一趟到底是不是來錯了,勉強安慰了她幾句後就打疊精神進了屋子,坐下之後提筆蘸了濃墨在那小箋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數行簪huā小楷。
“臣媳淄王妃張氏,臣孫媳秦王世子妃吳氏,臣孫媳趙王世子妃章氏,伏首敬告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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