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天際微弱下來的霞光宛如被墨漬蓋去的胭脂，漆黑中透出的零星微光，終歸抵擋不住黑夜侵襲，被吞噬的無影無蹤。
夜幕籠蓋下來，四方伸手不見五指。
柳南王府內，明燈早就掌起。
溢彩流光的琉璃宮燈懸掛在屋檐上，嫋嫋身姿隨着晚風徐徐飄蕩，暈黃的光暈一圈一圈流瀲下來，將在白玉地磚鋪砌成的小道走過的人影拉的攏長。
輕緩的腳步，無不不在昭示着來人的小心翼翼。臉上端着的細微謹慎的表情，讓這個漆黑的夜顯得更加沉重起來。慢慢的，慢慢的，走到書房門口，來人輕輕擡起手，扣了扣，
“王爺，小的是段福。”
聽出來人的聲音，段毅擰了擰額頭，吐出一句，
“進來。”
得到段毅的首肯，段福弓着身子，走入書房內。
許是心情鬱悶的緣故，段毅在書房內只點了一盞燈，跟門外的燈火比起來，暗淡少許。
不敢有質疑，段福甚至不敢擡頭，邁開步子，走到段毅跟前，
“小的給王爺請安。”
“免了。”段毅正半側着身子，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餘光瞟到段福進來，稍微坐正了身子，睜眸瞥了段福一眼，
“有何事？”
“啓稟王爺，大事不妙了。”想起在澧縣發生的事情，段福心有餘悸，害怕自己承受不住段毅的怒氣。先是探了探段毅的口風，省度一樣的開口。
果然如段福所料的一樣，段毅陰翳的臉色越發沉默，陰冷的眸子幽深幾許，幾乎是瞪着段福，
“有話就直說，把那些花花腸子全都給本王收起來。若本王真想殺你，不管你說或是不說，你都得死。”
“是，小的該死，還望王爺息怒。”見自己的心思給段毅猜透，段福一慌張，先跪了下來，才道，
“澧縣那邊，出事兒了。臨安府的賬冊被人盜走，還有便是，六扇門的四方總捕傅正還有陛下的金玉衛都已經到達澧縣。據探子回報，傅正已經在追尋舊年我們召來修建瀾水十二渠的那些河工的下落。”
“什麼？”聽的段福的話，段
毅身子一僵，整個人虛軟的攤在軟榻上，
“賬冊被盜了，誰幹的，就是把整個臨安府給掀了，也要那人給本王找出來。”
“王爺，是一個河工的管事。那人已經被我們除掉了，但是，沒有找到賬冊。”當然知道段毅所擔心的事情，段福戰戰兢兢的回答。
“沒用的東西。”心中大怒，段毅一把揮下軟榻一側案上的茶盞，怒吼一聲。
“小的沒用，小的該死。”段福不敢辯駁，只能不停的磕頭。
發泄過後，段毅稍微冷靜下來，凝神沉思，想起近日來發生的種種，就頭疼不已。屬下無能，女兒愚蠢，真不知道他段毅是造了什麼孽。
讓他們把賬冊給他原地燒燬，他們居然能把賬冊給弄丟了。還有他的好女兒，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居然鬧出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戲碼。跟顧念白在大街上大打出手不說，還落的草芥人命的把柄。她是害怕她老子在皇帝的心目種下的疑因還不夠多麼。
只是，抱怨歸抱怨，事已至此，該解決的事情，還是得解決的。
平靜下來後，段毅臉上恢復冷凜的神色，壓了壓自己因爲盛怒而有些顫抖的聲音，段毅緩慢開口，
“去，傳本王指令，讓紅栩過去。不留痕跡的除掉那些河工，還有大小姐，禁足王府，不允許她再出王府半步。記得，本王要的是那些人死的悄無聲息，不留任何痕跡。懂麼？”
“是，小的明白。”聽清楚段毅的意思，段福連連點頭，哈腰出去。
謀劃過後，天色似乎更加的陰沉。
恍如誰在天際灌了一塊鉛，沉沉的壓下來，再也看不見藍天白雲。
恍恍惚惚的，翌日的時候，已經開始下雪。
這是入冬來的第一場雪，飄飄灑灑的，將萬里疆土染成一片銀裝素裹的白。
莫離淵跟在雲清先生身後，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看着眼前的碑石，上邊龍飛鳳舞的“澧縣”二字，讓莫離淵很是不解。加快腳步走到雲清先生跟前，問道，
“先生，我們不是要解決桃源鎮的蠱亂麼，怎麼這麼快就離開桃源鎮，來澧縣了？”
緊了緊自己因爲邁步微微松下
的領口，並不因莫離淵的問題而有絲毫的不悅，雲清先生輕聲回答，
“念兒說了，桃源鎮的人全身長着白毛，毒發的時候，悄無聲息，死狀可怖，七竅流血。這是用七絕草養育出來的噬心蠱，而那七絕草，在整個利國唯有瀾水的澧縣纔有。”
“原來如此，先生高明。”聽雲清先生這麼一說，莫離淵頓時不由得對雲清先生肅然起敬起來。
別看他整日在南雲山上避世，對天下之事卻是無所不知。
“好了，快趕路吧。已經開始下雪了，如果不盡快研製出解藥，只怕我的那些藥，壓制不了多久，桃源鎮的村民還是會有危險的。”雲清跟莫離淵是先去了桃源鎮的，因爲看出桃源鎮村民的蠱毒一時難解，所以顧雲清只是開了些藥物給他們壓制一下。想研製出解藥，再給他們徹底的根除。
但是，噬心蠱這東西非常的懼怕嚴寒，天氣一冷，只怕顧雲清的藥物就不能讓它們在體內沉睡。一旦它們醒過來，就會加劇村民毒發的速度。
想着，顧雲清跟莫離淵的腳步加快幾分。
就在兩人踏入澧縣地界的時候，兵戎交接的打鬥聲隱隱約約傳入兩人耳中。同時，還伴隨一陣詭異的鈴鐺聲。
“離淵，封閉五感，靜心凝神。這是封陵音，喚醒零星子的。”感覺到不妥，顧雲清匆忙轉頭，囑咐着莫離淵。
從顧雲起的臉上看出危及，莫離淵不敢耽擱，急忙照做。
很快，打鬥聲越來越近。
看到那道紅色的身影后，顧雲清心中瞭然。
揮了揮自己的衣袖，從衣袖裡頭拿出一個小布包，吹燃了火摺子，將布包點燃。星火燃氣的同時，難聞的氣味隨之飄起，從布包上騰起的白煙慢慢的擴散開，居然將整片空地納入白茫茫中。
“顧雲清，又是你。”收回自己的手鈴，生怕自己養育多年的零星子給顧雲清的白煙所傷，紅栩恨恨的咒罵一聲，
“總有一日，我會殺了你。”
不理會紅栩的威脅，顧雲清透過白煙，淡淡的迴應一句，
“孩子，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句話後，白煙緩慢散去，紅色的身影蕩然無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