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聲音,廳堂中三人俱是一愣,尤其是蕭硯頓時覺得格外尷尬。
“姑娘竟是來了,姑娘可是在責怪奴家嗎?奴家自知有錯,卻只望姑娘莫要太過怪罪奴家,奴家也是……莫可奈何呀……”沒曾想最先開口的竟是如兒,一出聲便是帶着哭腔,渾身顫抖的模樣好不惹人憐惜。
“姑娘爲何來了這裡?”夏英本就不悅,加之現今如兒一見青莜便哭得更兇,心下更是將青莜厭惡到了極致,故而出口的話語也是盡顯不耐和厭煩。
蕭硯皺着眉,略有些擔憂地看向青莜,低聲道:“青莜,你都……聽到了?”
青莜似全然未曾注意到那二人,只是疲憊地對着蕭硯鄭重點頭:“我都已聽到了,也已知曉了。”
聽到了先前那些叫人無奈的對白,知曉了那沉澱了十多年的前塵往事。
蕭硯眉頭皺得更深,心下愈發忐忑:“青莜,我方纔所言皆是真的,你要信我……”
急不可耐地解釋只被青莜一個眼神打斷了,那眸中似寫着千言萬語,只望一眼便能叫蕭硯安下心來。
“二位若是有話要講,也該等等纔是,總該先把眼前的事說清楚了。”夏英不滿於自己被無視,冷哼一聲開了口。
青莜這才把目光轉向夏英,微微點頭:“夏公子此言有理,此事也該有個了斷了。”
夏英轉哼爲笑,卻仍是冷的:“那姑娘還呆在這裡做什麼?莫不是要爲你這位好王爺說情?可惜啊,他這等人,可實在是不值得的。”
蕭硯攥緊了拳頭,一瞬間額上青筋盡露,這些年來,蕭硯確是忍讓夏英諸多,若非今日這一鬧,或許還要接着忍下去,然此刻自己心愛的女子便在面前,蕭硯縱是再能忍,也是決計憋不下這口氣的,只是蕭硯還未來得及開口,便又被青莜攔住了。
此刻青莜似也有些猶豫,靜默片刻,才嘆了口氣,幽幽道:“若要把此事講明,大概還要提及十三年前的往事,若我未算錯,那時蕭硯只不過十歲,夏公子也才未滿一十二歲,而這一晃眼竟已是十多年,想來這短短十年於這人世而言不過轉瞬,可於夏公子而言,卻是足以叫嫉恨怨念深種心底了罷。”
夏英先是愕然,而後惡狠狠地瞪向蕭硯:“蕭——硯——你這是要存心叫我難堪嗎?”
蕭硯也是詫異,卻在念及青莜身份後轉爲了然,只
是抿着略顯蒼白的薄脣道:“你若如此以爲,便也作罷,想必我再多言,你也未必會信。”
“我確實不敢再信,你這等……這等卑鄙小人,當初害我毀去面容,現今竟又如此折污於我,當真叫人忍無可忍!”如此說罷,夏英便要離去,卻又因懷中的如兒不肯挪步而只得無奈停下。
蕭硯也是氣惱,此時只能當做未聽到那些叫人心寒的話語,也不再回應。
青莜也知自己這般開口興許會引起誤會,然若再不開口,怕只會更糟,倒不如一次說個明白,也省得再生出什麼誤會來,故而鎮定地接着道:“夏公子可曾細想,當日閣下與蕭硯一道出門可曾想那馬車是從何處駛來?又是誰救夏公子於馬蹄之下?自那之後,蕭硯便諸多包涵公子,夏公子以爲那當真是因着歉疚嗎?想必夏公子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明白罷了,只是如此自欺欺人了十多年,夏公子竟不覺得累嗎?”
夏英的面色隨着這話語突然變得蒼白,想來是被人直接揭了傷疤而不能接受,只是那一道劃過左臉的傷疤卻也因此更顯猙獰:“你莫要胡說,你這般開口,全都是蕭硯教你的吧?定然是這般的,定然是……”
青莜已有些不忍,然話已至此,卻只能一次說個明白:“再說今日,在下雖不能理解夏公子終於覓得良人的心境,卻也能看出公子極其疼寵如兒姑娘,想必是極在意的只是公子可曾試想一二,那如兒姑娘是如何與夏公子相遇相識,又是爲何對夏公子情有獨鍾?當日是誰以死相bi,要夏公子接她出了青樓?又是誰硬是要前往王府暫住,卻不願住夏公子精心備下的小築?今日發生這等事端,夏公子當真不曾懷疑過嗎?”
夏英身子震了一震,手上攬着如兒的力道也是輕了不少。
如兒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眸,眼見着夏英要離自己而去,手上忙似無助般拽住夏英的衣袖:“不是這樣的,夏英,不是她說的那般……”
夏英也是回望着如兒,似哭似笑地咧着嘴角。
“你要信我啊,我從來都不曾期滿過你,你莫不是忘了當ri你我初遇之時,我那一曲《伶人歌》很是得你喜愛,你才真正把我入眼的嗎?而我那時便也對你有情了啊……”如兒哭喪着臉搖晃夏英的胳膊,眼淚跟着滑了下來,竟是連自居都忘了用。
“我……我不知道……如兒,你……你暫且在這裡住着,
等我改日再來接你……”夏英的神色已近恍惚,似掙扎,更似逃避,只是還未來得及脫身,夏英便被如兒自身後拽住了。
“別走,你別丟下我一人……你帶我一起走,可好?”如兒含着哭腔祈求,在此時卻大概根本無人把這話聽入耳中,只是便是在這時,如兒竟才覺得恐懼,面前這人看起來怎會如此陌生?竟讓她覺得此人這一走,便再不會回來,故而情急之下,如兒早已不記得自己初時的目的,只是一味地拽着夏英的衣袖。
夏英又愣愣地看向如兒,猶豫許久,方纔低聲道:“那你……可曾真的放我入心頭?”
一瞬間,如兒也是呆愣了,這等話語,若是放在往日,如兒定會千嬌百媚地回一句肯定,只是此刻,對着夏英幾乎無望的神情,一時間如兒竟不知該如何迴應,便是這短暫卻又漫長的猶豫,叫夏英徹底絕望和覺悟了。
夏英隔了片刻終於勉強平復了心緒,開口時卻是飽含諷刺:“是吶,我怎會這般傻,竟在此刻還問出這等話來?我又怎會忘記,那ri你本是要向蕭硯獻藝的吧?卻因蕭硯因故離去而只得作罷,我記得當ri你本還不願見我,卻在得知我是蕭硯的朋友後笑臉相迎,爲何……爲何我當日便沒曾料得一切竟是這般緣由?”
一旁蕭硯只是冷眼相看,眸中似含着些微惋惜之意,自己雖早已猜出原委,卻也有些不忍見到這等情境。
“不是的,那時我便心儀於你,只是不知該如何表達罷了……”如兒拼命搖頭,梨花帶雨,只是指尖那綢緞卻是被人緩慢而堅定地扯去,如兒登時呆愣住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波瀾自心底涌起,卻不知所終,最終只化爲一聲低喃,“夏英……”
“我早該知曉,早該知曉……”夏英笑聲似哭,喑啞乾澀,“只是我想難得會有女子不嫌棄我面有瑕疵,纔會如飛蛾撲火般靠近追隨,到最後卻原來是……”
話至此處,夏英再也強忍不住,往事種種皆入心頭,更叫人無所知從,愧對於人,夏英只得暫且避讓,轉身往廳堂外行去。
青莜要攔,卻被蕭硯拉住,輕聲提醒:“此事本就久遠,也不急在一時,且隨他去吧。”
青莜理解地點點頭,卻還是對着夏英的背影輕嘆了一句:“這世間不在意這容貌者定是有的,夏公子莫要太過介懷纔是,況且夏公子面上那傷……興許是能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