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次日青莜起身時,便已不見蕭硯,問了驛館的侍衛才知蕭硯是又去了運道,青莜不懂這些,也不欲前往打擾,故而只是在屋中靜坐修身。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如兒便來敲門了,雖發生了那等事端,可青莜卻畢竟不甚在意,故而見到如兒也並無尷尬,只是如兒卻難能如此,說話的時候都是低着頭的:“姑娘可要去樓下用膳,還是奴家直接把早膳端過來?”
忘了提及,這驛館雖是皇家人居住,卻畢竟只是落座在小縣中,並不顯得奢華,只是一座小院,院中蓋着兩層的小樓,青莜與蕭硯居住的便是這二樓的廂房。
“下去吧,也好出去走走。”青莜略作思量,便起身出了房門,如兒緊跟其後。
一樓是用膳之處,偌大的廳堂擺了好幾張桌子,倒真有些客棧的味道,青莜隨意選了張桌子坐下,目光卻是落向另一桌,那桌上只有一人獨坐,面前擺着一碟包子、一碟小菜,還有一碗豆漿,可那人卻像是在出神,手持竹筷半舉在空中,卻無其他動作。
待到青莜落座,便有驛館下人走了過來:“姑娘是要些什麼早膳?”
青莜再瞥一眼那桌上的東西,淡淡道:“和那人一樣,兩份。”
那下人恭敬地退下了,青莜這才轉頭對如兒道:“你也坐下吧,我幫你點了那些東西。”
說着便又指了指那桌上的食物,只是如兒卻有些忸怩,不肯落座:“奴家,奴家還是待會再用膳吧,姑娘先……”
青莜卻難得不樂意了,竟是毫不避諱地道:“你莫要像他那般浪費了早膳,快坐下吧。”
如兒無法,只得紅着臉拘謹地坐下了,其實自從知曉青莜的身份後,如兒在青莜麪前便覺得自己是很是底氣不足,說話做事也不似從前那般。
這時那邊桌前坐着的人方纔回過神,似無意間往這邊瞧了瞧,後又默不作聲地低頭用膳。
青莜其實認得這人,正是與蕭硯一同到往來往江南的戶部侍郎林坦,本來林坦是不該住在這皇家驛館的,不過蕭硯並不在意這些,又爲了行事方便,加之先前林家那兩位的囑咐,蕭硯便硬是把這
人留在了這裡,只是不知爲何今日這人卻竟然沒同蕭硯一起,反而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
等到早膳端上來,青莜也開始用膳,只是眸子時不時的便看向那林坦,間或露出些疑惑之色,如兒則是一直低着頭,默默用膳。
林坦像是被方纔青莜那話刺激了,本來也像是沒有食慾,卻偏偏磨磨蹭蹭地把那一碟包子都吃完了,才皺着眉站起身來,往外頭走去。
青莜略作思索,竟也起身跟了出去,可憐如兒自己一人坐了許久,等到用完了早膳擡起頭來,卻早已找不見本該坐在對面的那人。
卻是青莜一路跟着,倒也不曾隱藏蹤跡,想必林坦也早已察覺,只是卻並未戳破,只是緩緩往前走着,最後進了一扇門去。
青莜擡眸瞧一眼那門前的牌子,便要跟進去,卻被門前兩個大漢攔住了,其中一人略顯曖昧地笑着開口道:“這位姑娘,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吶。”
青莜又看了看那招牌,輕聲道:“落花閣?這是裡何處?”
“小娘子是真不知道呢,還是誆我們兄弟倆呢?”另一人擠擠眉毛,笑得很是猥瑣,“這裡可是男子享樂的地方,小娘子若是想找樂子,那還得回去找你家夫君才成。”、
“男子享樂的地方?”青莜顰着眉低聲重複了一遍,那一瞬又道,“那你們爲何不讓我進去?”
“這地方……咦……”先開口那人本還笑着,可下一瞬卻像是見了鬼似的瞪大眸子瞅着青莜,“你你你……這怎麼可能?”
“大大大大……大哥……我沒看錯吧?”另一人也是揉了揉眼睛,大呼小叫起來。
這二人倒也不算是大驚小怪,若有人在你眼前從一個極是標緻可人兒的姑娘家,變作了翩翩風度的公子哥兒,只怕任誰都要以爲自己是眼睛出毛病了。
青莜挑挑眉,無視這二人的可憐模樣,淡淡問道:“現今我可能進去了?”
那本是柔軟靈動的聲音,此刻也帶上了些男子的清越低沉。
守門那二人又對視一眼,卻仍是搖頭道:“就算……就算真是公子哥,那也不能現在進去,現在可是青天白日的
,咱這裡雖是開着門,卻也不接客吶。”
青莜愈發地不懂了,方纔林坦便能進去,爲何自己卻不能:“可方纔我瞧見有人打這裡進去了,你們卻爲何不攔着他?”
被稱“大哥”的那人咧開嘴笑了笑,又對着青莜自上而下地打量起來:“方纔我還瞧見你是個姑娘家呢,所以瞧見的還可能是假的,是做不得準的嘛!”
青莜本就不善言辭,此時也知對方估計是不會放行的了,便索性嘆了口氣,拂袖間已進了落花閣,只是這閣內倒真像是方纔那二人所言,竟是一個人也未曾見着,青莜捻指輕算,接着快步往二樓走去。
才上得二樓,青莜便聞得不小的喧囂聲,其中夾雜着女子的驚叫哭喊,還有男子粗獷的叫罵聲,再接着……青莜便見到了林坦被人踢出門來的慘狀。
青莜撫額嘆了口氣,這才上前去一把拉起林坦,歉意道:“抱歉,他喝得多了,有些神志不清。”
裡面那人瞅了瞅青莜,先是一愣,而後才罵罵咧咧地關上了門:“真是掃興,喝多了竟敢來壞老子的好事?”
裡頭隨即傳來女子嬌柔的聲音:“大爺彆氣,咱們繼續便是。”
青莜單手扶着林坦,嘆了口氣。
“我記得她分明是……”林坦話到一半,卻生生頓住,卻有些窘迫地掙開了青莜的手,倔強地看向一旁。
“大概早已物是人非了罷,況且哪有人會真的等你十年?”青莜搖搖頭,意味深長地開了口。
林坦一愣,不禁攥緊了拳頭,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恰巧聽了這段故事的人。”青莜抿抿脣,極淡地笑了,而後轉身往樓道另一側走去,林坦凝眸瞧了青莜片刻,方纔踉蹌着擡步跟上。
像是對此處十分熟悉,青莜熟門熟路地轉了幾個彎,最終停在一間廂房前,對着林坦出聲道:“三年不得見了吧?興許並非物是人非,卻是時過境遷了。”
林坦半擡起的手竟是一抖,擱在門上許久,卻好似失了力氣,又像是失了勇氣,只是有些事,終歸要走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任誰都是逃不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