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莜從來都以爲自己與那人世青雲王爺間的交匯僅有三天,然宿命卻似乎並非這般書寫,所以當三人再度走在大街上時,大概誰也不會料到意外當真會發生。
京城本是繁華,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路人,故而鮮少有人會選擇在此時乘坐馬車出門,縱然是有人爲了彰顯自己的地位,大概也會選一頂精緻的轎子作爲代步的工具,然正是在這雖談不上擁擠、卻也很是熱鬧的大街上,竟迎面駛來一架馬車。
不急不緩的速度,加上車伕時而蹦出的輕喝,路人也早早地注意到了這輛不知從何處駛來的華貴烏木馬車,紛紛側了身避開,蕭硯眸子輕瞟那馬車車身,只不動聲色地想拉着青莜一道退到路旁,然此時的青莜卻只是緊緊盯着那馬車簾子,一雙黑眸亦是透出濃濃寒意。
“怎的被嚇到了嗎?竟是不知動彈了?”蕭硯不敢太過用力,又見青莜沒有移步的打算,只得開口詢問。
青莜回身看一眼蕭硯,心下則是在暗暗計較着,雖看不出那車內人的相貌,然那股子自己仙元的氣息卻是清晰無比,只是那狐妖本是身在皇宮,今次不知爲何竟敢出現在此處,莫不是有何圖謀?如此思量,青莜已捻指細算,一番計較,卻竟然一無所獲,自己雖不諳此道,卻也至少該得個大概纔是,莫不是此事竟還會牽扯上自己?如此想着,青莜再不敢等,心下已下定了決心,定要藉此機會將那狐妖帶回,也好早些尋回那白茶。
“青莜?你這是怎的?”眼見着那馬車臨近,蕭硯已皺起了眉頭,很是不解青莜的反應。
青莜拂開蕭硯搭在自己臂上的手,只道一句:“你且去做自己的事。”便徑自走到了路中央,面無表情地靜靜立着,路人紛紛側目,議論紛紛,青莜卻依舊是不卑不亢的筆直立着。
蕭硯不知青莜意欲何爲,片刻呆愣後,忙上前欲要拉回青莜,只是此刻那馬車已然臨近,因爲有人攔路而緩緩停了下來,接着裡頭便傳出婦人聲音:“怎的停了?”
車伕不敢隱瞞,忙恭謹作答:“回夫人,是有人擋了道,奴才這才…
…”
“那攔路的又是何人?”婦人的聲音半含懶散,又帶不悅,還含着些許威嚴。
“奴才見識淺,並不識得那女子是何來歷。”車伕斜睨一眼青莜,顯然是在等着對方先報上身份來。
只是此刻青莜的心思自然不在此處,雖已攔下馬車,可要如何明言,這倒是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那狐妖既已來此,大概也是不會樂意隨自己回去的吧?如此思量着,青莜自是沒注意到蕭硯突變的神色,和欲言又止的模樣。
“青莜,你快隨我回去!”眼睛瞟過四周,蕭硯壓低聲音開了口,又伸手拽了拽青莜的衣袖。
青莜略顯猶豫地瞧了一眼蕭硯,卻仍是固執地轉頭對着車內人道:“不知車內何人,可否容在下一窺尊榮?”
周遭衆人倒是無聲地看着熱鬧,只那車伕先“噗嗤”一聲笑了,而後又忙斂了聲,心中暗道這丫頭到底是傻了、還是呆了,怎的敢在老祖宗面前說出這等無禮的話來?
“青莜,莫要胡鬧了!”蕭硯也已皺了眉頭,很是不悅的模樣。
青莜也不再說話,只固執地立在街道中央。
馬車內寂靜片刻,接着竟也傳來一聲輕笑:“小德子,幫我把這車簾子拉開,讓我瞧瞧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膽魄!”
“奴才領命。”這車伕大概正是那婦人口中的“小德子”,此刻得了令,忙跳下馬車,弓着身子把那簾子往一側拉開了些許。
青莜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車門,在看清那車內人的模樣後,眸中才閃過一絲詫異,而接下來竟又發生了讓她更加詫異的事來。
“兒臣給母……母親請安,母親萬福,”蕭硯就這麼出人意料地在此時弓着身子開了口,說出讓人不解的話來,“母親今日怎的如此好興致,竟來了這裡?”
那婦人掩脣笑了笑,一雙眸子卻是犀利地打在青莜身上:“這姑娘長得當真是標誌,硯兒可是與她相識嗎?”
蕭硯仍皺着眉,只是因低着頭而不被旁人瞧見:“青莜乃是兒臣府上的貴客,若有禮數不周之
處,還望母親海涵。”
“禮數不周?”婦人輕哼一聲,神色已是更變爲不悅,眸中也是射出點點凌厲,“我看這根本就是不識禮數吧?”
蕭硯仍垂着頭,卻是用手使勁兒扯了扯青莜的衣袖,算作提醒:“青莜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兒臣未能及時糾正,也是有過,母親若要責罰,便先算在兒臣身上罷。”
青莜此時終於自思緒中迴轉,先前因着狐主之位而不得不表現出的鎮定和強硬也隨之崩塌,自己雖能嗅出那婦人身上妖氣,卻也看得清那人確實是凡身肉體,自己也是魯莽,只以爲車內人定是自己所尋者,這才鬧了笑話,片刻疑惑、窘迫後,便忙毫不吝嗇地歉意道:“在下多有唐突,望夫人莫要見怪。”
車中婦人單手點膝,靜默片刻才又開了口,而那語氣竟也恢復了先前的慵懶:“罷了,既是硯兒府上的貴客,我也不好多言,只是硯兒你多日不曾去看望我,若是得空,可得來瞧瞧我老人家纔好呀。”
難得對方不再計較,蕭硯自然說是:“先前是兒臣怠慢了,日後定然時常拜見母親。”
“小德子,咱接着走罷。”婦人揮揮手,一聲吩咐便見那車伕手腳利索地放下了車簾,又迅速躍上馬車,重又駕起車來。
蕭硯再不敢耽擱,一手拉着青莜往路一側走去,此時青莜也很是羞愧,低着頭任蕭硯拉扯行走,只是心下卻仍然疑惑,方纔那婦人竟是蕭硯的母親?那麼由此看來,那狐妖當真仍是在深宮不假了。
“你們……你們方纔是怎的,那可是宮中貴人才能乘的馬車,青莜自個兒胡來便也算了,你怎的還跟着湊起熱鬧來了?還是說你真相去拜訪拜訪你那……誒,你們這是怎的?”先前不知躲到哪裡去了的夏英此刻倒是很及時地冒了出來,只是話還沒說完,便已被蕭硯和青莜甩在了後頭,而青莜,則仍是被蕭硯拉扯着。
青莜怯怯地擡眸看一眼身前的背影,心下徒然飄起一個讓人莫名心慌的念頭來:這下蕭硯該是真的生氣了,那他會不會不顧三天之約,直接把自己趕出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