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莜要出門,蕭硯自是攔不住,只是心下卻難免介懷,倒不爲其他,只是青莜這一去是要去往何處,竟然都不願向自己言明,不知爲何,蕭硯隱隱地似已把青莜擱在了離自己很近的位置,然那人雖是溫順地呆着,卻不曾向自己走進,甚至連自己的親近都不曾給予迴應,便是爲此,蕭硯才一次次地覺得氣悶。
青莜自然不懂這些,只是見着蕭硯陰沉的神色,行事也愈發小心翼翼了,又想着雖這人世還有兩日,可那天界畢竟不同,此時那百花盛會大概已是要開始了吧?如此思量,青莜索性硬着頭皮早一日告別了蕭硯,踏上了天界之路。
天界,天無界,天爲界。
青莜雖徒有數十萬年的修爲,卻竟然從不曾到往天界,故而此時走在仙霧繚繞的仙境之上,青莜攥着的手心裡已是佈滿了冷汗,有些忐忑,亦摻雜期待,只是不知可是自己走錯了地方,一路走來竟是未曾得遇一仙,實在怪哉。
“閣下便是新登位的北界狐主嗎?”溫和卻又透着深邃的聲音傳來,驚得青莜停下腳步,四處望去,才見那朦朧中尋到一抹黑色,而那人也正朝這邊走來,等到離得近了,青莜纔看清那人相貌,如同那聲音一般深邃的眸子仿似藏着千言萬語、千山萬水、千變萬化,卻全被那浮在面上的溫和笑意打散了,故而初見這人,青莜竟隱約覺得親近。
“在下正是北界青莜,不知仙君是……”青莜躬身作揖,神色恭謹。
黑衣男子又踱過來幾步,目光卻是落在旁處:“閣下既擡舉在下稱一句‘仙君’,那在下便也斗膽應了這名頭。”
青莜一滯,知曉對方無心告知身份,便忙垂眸欲要作別:“是在下唐突,還望莫要見怪。”
男子搖搖頭,指了指一個方向,仍是溫和道:“我正要去那百花盛會,不知青莜可是要去那裡嗎?”
青莜又是一愣,接着急急點頭,心道總算是遇上個引路人:“閣下若不嫌棄,可否一同前往?”
男子微微點頭,先邁開了步子,青莜跟隨其後。
一路再無言相對,只是漸漸地隱約見得宮殿樓閣、聽得水聲喧囂,想來是離
那盛會之地不遠了,只是恰是此時,那黑衣男子卻是莫名停下了。
青莜不敢失禮,只得立在男子身後,低聲詢問:“仙君可是有何事?”
男子回身看向青莜,深邃的眸子竟像是在嘆息一般:“我有一事思量已久,卻難得解法,今日有緣遇見青莜殿下,不知可否一問?”
青莜實在不知對方用意,卻終歸沒有勇氣拒絕,只得點頭應是:“仙君但講無妨,只是青莜並非聖人,知理不多。”
男子沉默半晌,突然擡手指向遠處漂浮雲朵,輕聲道:“浮雲如夢似幻,變幻莫測,我曾見人癡迷於這等美景,甚至想用仙術將那浮雲收於殿內,然日夜更迭,那雲已成氣,不復存在,當真是叫人莫可奈何。”
青莜默默地聽着,也不知這人究竟是要說些什麼。
男子又停頓片刻,才接着道:“天地之大,美不勝收者數不勝數,總有一物可叫人流連,或情或物、或喜或悲,青莜你說……若是真有一物,能叫人神魂顛倒,卻又思之不得,那又該如何?”
青莜微愣,心下卻是無奈,如何?自己又怎知該是如何?正欲迴應,然一擡頭便對上男子深邃目光,一時間竟是難以把那婉拒之話說出口來,只得復又低了頭沉思,良久之後才爲難地擡頭道:“人與人不同,物與物有異,實乃不宜一概而論罷。”
男子微笑着看向青莜,卻不接話,如方纔青莜那般只是靜靜等着。
青莜被看得心慌,只得移了目光看向遠處那雲朵,接着道:“若是那天邊雲彩,自是不能得,只是人心總存着希望,若不試上一試,又怎會收心?只是若是旁物,似又與這雲朵不同,更勿提這旁物中還有那情、那意,倘若真是心之所向,何不隨心所欲,若真是路有盡頭,也可看一看那路盡之時的別樣風景。”
青莜說這話時,已好似沉入那情意之中,隔了半響才感覺到身側投來的複雜目光,便忙垂了眸,面上也是微紅:“是在下胡言亂語,還望仙君莫要計較纔是。”
男子輕嘆一聲,轉而竟是笑了:“青莜的話,很是有些道理,多謝。”
青莜連連擺手,面頰燒
得更紅:“豈敢豈敢,只是胡謅罷了。”
“分明是我問出的問題,唐突了佳人,卻爲何好似是青莜你做錯了事?”男子復又溫和笑開,沒等對方露出更羞窘的神色便接着道,“那百花會也該是開始了,你還不過去嗎?”
青莜經這提醒,方纔憶起自己此番到往天界正是爲百花會而來,自然點頭,擡眸看一眼遠處雲霧中若隱若現的仙霧,再回頭時,竟已尋不見男子身影,驚疑一下,也是無解,便獨自一人接着往那繁華處行去。
前方果然正是百花盛會之所在,漸漸的青莜已見得不少仙君,偶爾也會有人上前作揖行禮,青莜雖不甚習慣這等氛圍,卻畢竟已是北界狐主,禮數終不能少,只得勉強從容地迴應,道上幾句寒暄的話,便再往另一處走去,如此又行了片刻,青莜方纔尋到一處僻靜之地,離羣人不遠,也不怕待會兒會失了禮。
只是正當青莜輕舒一口氣之時,卻竟然又有人找了來:“不知閣下可正是北界狐主青莜殿下嗎?”
青莜微愣,打量着面前的素衫女子,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緒:“正是在下,不知閣下可有何事?”
女子淺笑着福了福身,又偷偷瞧了瞧青莜,才道:“奴婢不過是這天界宮婢,是來請殿下去往落雪苑閒坐片刻。”
落雪苑?青莜不禁顰眉:“不知那落雪苑中,住着的是哪位仙君?”
那宮婢眨眨眼睛,眸中似閃過笑意:“那落雪苑乃是這天界最宏大的宮閣,除卻那些前往旁處遊歷的仙君們,北界以往的狐主便都是住在那處了,興許十萬年後,殿下也會在那處落腳……呀,奴婢失言了,還望殿下莫要計較。”
青莜微愣,就算自己再是愚笨,也看得出那宮婢面上的譏笑,只是對方道的也是事實,自己更是沒有立場說些什麼,便只得尷尬道:“不知可是詠心仙君尋我過去嗎?”
宮婢又點了點頭,催促道:“殿下還是快些罷,待會那百花仙子到了,怕便沒有空閒了,想必等着百花會結束,殿下還要趕着回去北界的吧?”
聽聞此話,青莜愈發窘迫起來,卻只能點點頭,跟着那宮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