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莜倒也不甚詫異,只在慕荷對面落了座,靜靜等着對方後話。
“狐主可當真是好脾氣呢,我還以爲狐主定要撲上來將仙元搶回去呢,”慕荷笑着調侃,本是玩笑話罷了,可青莜卻無動於衷,反倒叫慕荷有些無奈了,“罷了罷了,狐主怎會與我等這般,全是毫無擔當的模樣。”
青莜靜靜瞧着慕荷,只等對方把話說完。
“其實我此番前來,也是有些話要和狐主說的,”慕荷被青莜冷靜的目光瞧得有些彆扭,索性揮了揮衣袖,接着道,“想必前些日子狐主是去了天界,見到了前任狐主大人吧?”
青莜點點頭,算是應了。
“可狐主定然也是知曉這其中緣由了?”慕荷挑挑眉,慢悠悠地自懷中取出個盒子來,放在桌上。
青莜又點點頭,目光雖落在那盒子上,卻不再急切地想要取回失物。
“那狐主可曾料想,爲何前任狐主會要我把這仙元帶入人世?而我又爲何要將狐主的仙元帶入人世皇宮?”慕荷繼續發問。
青莜顰眉,終於開口:“爲何是你我並不知,至於入得皇宮之事,難道不是詠心仙君吩咐之事?”
慕荷像是料到青莜會這般以爲,故而笑着搖了搖頭:“自然不是,其實是當初我求了前任狐主,她才肯叫我來做這件事的!”
青莜愈發不解,眉頭顰得更深:“這又是爲何?”
“說到底,這其中也是有一段往事的,”慕荷難得收起面上嬌媚笑意,半是惆悵地嘆了口氣,“想必先前狐主也從人世當朝皇后身上嗅到過狐主仙元的氣息吧?其實便是我曾將狐主的仙元偷偷渡入此人體內,如此說來,慕荷在此還要和狐主說一聲多謝了。”
這件事青莜自然知曉,想當初青莜之所以對那皇后失了敬,便是源於自己曾在那人身上瞧見過仙元氣息,之後在中秋晚宴也曾有所察覺,原竟是這般緣故。
“其實也不是甚大事,狐主從前多是潛心修仙,根本不曾理會北界瑣事,自然也不會知曉我曾偷偷出過北界之事吧?”慕荷撓撓頭,略有些窘迫地接着敘述。
青莜點點頭,只是靜靜聽着。
“那時也是我太過頑劣,纔會在人世遇上除妖的道士,差點丟了性命,受了重傷,更無靈力可以支撐自己回到北界,”慕荷嘆了口氣,其實她也已記不起那是多久之前的往事了,只是曾有那麼一個人出現過,讓
自己欠下了一個恩情,“之後我被一個人世女子發現,她把我撿回了家,還悉心照料我,可我身上的傷勢雖見大好,靈力卻是全無,無奈之下,我才做了件錯事。”
青莜不知何事纔算錯事,就好比青莜雖曾逆天而爲,卻竟然絲毫不覺得那是件錯事,加之今日才做出要嫁於蕭硯爲妻的決定,想來日後也要因此引來諸多麻煩,可青莜卻偏偏覺得這決定纔是對的,故而對與錯,誰又能說得清呢?
“那時我爲了回到北界,便偷偷託了個夢給救我之人,問她可想要榮華富貴,可想要人人豔羨的權位,狐主興許不知,可我卻深知人心貪得無厭,定然會有慾望,那女子也當真如此,說她想要擺脫貧窮,想要攀得高位,”慕荷像是陷入了某些沉澱已久的記憶,竟不自禁地嘆了口氣,“我便是以此從那女子身上得了些東西,並保她生生世世榮華富貴、皆在高位,卻世世活不過半旬……”
聽到這裡,青莜已是明瞭,不禁因此而皺了眉頭:“你竟用她的陽壽換得了靈力?你可知此乃折損修爲陰德之事?”
慕荷撇撇嘴,略有不服地爭辯道:“那也是不怪我的,況且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又與我何干?”
青莜愈發不悅,不禁板起臉來道:“你敢說你那時沒用媚術哄騙於她?”
慕荷心虛地垂了頭,不敢再接話。
“況且你也知紅塵萬丈,人心最是複雜難懂,卻又爲何偏要以此引誘,她一個普通凡人,又如何能抵得住?”此時的青莜倒真像個狐主了,教訓起狐來也是有板有眼的。
慕荷被教訓得很是不耐,終於擡頭爭辯道:“我也是知曉的,故而我纔在此時入世,去還她一個人情,抵消了從前的那個約定。”
青莜定定看着慕荷,突然冷笑道:“你便是拿我的靈氣去還了這個人情嗎?”
慕荷頓時愈發窘迫,支吾了半天才終於底氣不足地道:“也只有狐主的靈氣纔是這般純淨,不然我可真找不到可以彌補的法子了。”
“你們一個個地都是有理之人,單單是我被扯進這是是非非中,卻還要甘之若飴嗎?”青莜雖一向淡薄,可畢竟也非凡事皆不計較,故而此時說話倒也多了幾分據理力爭。
慕荷聳着肩,心虛地撇嘴道:“這仙元也是還回來了,狐主還要我怎樣?”
“我也不要你如何,只是想請你幫個忙罷了。”青莜淡淡笑了,分明是淡泊無比
的笑,可在慕荷看來,卻像是多了些狡詐的味道。
“狐主……你是說什麼事?”故而慕荷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略帶畏懼。
“你此番債已還了,是要回北界去了嗎?”其實青莜這般開口,卻也並非是真的非要對方做什麼,故而先詢問了一句。
慕荷面露害羞之色,竟是搖了搖頭:“不,我還要去找一個人。”
“找人?”青莜心中不禁升起不祥預感。
“便是當初那傷我之人,我已找到他這一生的轉世了。”提到那人,慕荷整個眸子都要發光了。
“你是要去復仇?”青莜不禁要瞪眼了。
“哪裡會?”慕荷連連擺手,又賊兮兮地笑道,“那時他之所以傷我那般深,其實……是我調戲他在先……現今我還想去找他……”
“再續前緣?”聽聞此話,青莜幾乎要撫額嘆息了。
“正是正是。”慕荷連連點頭,面上更是現出叫人浮想聯翩的笑意。
青莜倒不是不懂,只是思及之前,心下不禁疑惑:“那你與太子?”
“我與他不過是逢場作戲,各取所需罷了,並無其他。”慕荷說這話時,竟是毫無羞愧之色,好似理所應當一般。
青莜嘆了口氣,終是不懂,若非對着所愛之人,又怎能是那般姿態?
慕荷像是看出青莜所嘆所想,神色不變,語氣卻變得略有消沉:“狐主當真最是純然,自也不該懂我等心思,慕荷待狐主也終有不少過處,還望日後狐主莫要計較纔是。”
青莜搖搖頭,沒細想慕荷此言深意,一時間也說不清此時究竟是何想念,故而只是嘆道:“人人皆有無奈之事,也怨不得你,只是日後莫要如此纔好,若你覺得對我不住,日後便多行善日,也算積些陰德了。”
慕荷連連稱是,還想再說什麼,卻突聞屋外傳來腳步聲,便忙起身告辭:“狐主那一半仙元便在這錦盒中,另預祝狐主此番江南之行坦蕩無阻,日後若有對不住之處,還望狐主海涵,慕荷先行別過,後會無期了。”
青莜還未來得及迴應,慕荷便已失了蹤影,只是青莜卻不知,此時慕荷口中的“對不住之處”,將會把自己的幸福推向深淵。
那邊房門也已被推開,正是蕭硯含笑入內:“青莜,方纔夏英與林大夫來訪,說完在此用些晚膳,也算是爲我送行,你看……青莜,你怎的沒好好歇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