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會來,八月十六那晚青莜便已轉醒,除了面色略有蒼白之外,其他看着似也當真無礙了,蕭硯的心也纔算是放下了一半,至於那另一半,大抵還要過了明日才能放下。
“你說皇帝要你帶我一起入宮去嗎?”青莜一面由着蕭硯用湯匙把粥品送入口中,一面顰着眉開口詢問。
蕭硯抿着脣點頭:“正是如此,青莜,昨日父皇將你叫上去,可有說些什麼?”
青莜嚥下口中食物,又回想片刻,卻是一無所獲:“只是一些淺顯的問候罷了,並無其他,只是那皇帝似有話問我,卻未曾開口道出。”
蕭硯愈發疑惑,卻也不得要領:“罷了,此事只能待明日再說,只是青莜你的身子當真不礙事了嗎?”
青莜含笑搖頭:“只是耗費了不少靈力,並無大礙。”
蕭硯擔憂地嘆了口氣,卻也是無可奈何,大抵不止是人世,但凡有着權利的地方,便必然有着壓制,也只有立於權利最高處,方能俯瞰天下,盡享瀟灑。
之後蕭硯草草用了晚膳,又等到青莜再度歇下,這纔在一旁的軟榻上躺下了,只是思緒難寧,一夜恍恍惚惚也不知睡了幾個時辰便又到了日頭東昇之時,自有下人前來侍候起身。
這一日除那還未到來的面聖之外,便也只是些瑣事,無非便是與青莜一道用了早膳,又閒話片刻,之後如兒便又找了來,這次青莜醒着,蕭硯也覺得有些事總要叫那人看得清楚,便也沒再攔着。
“青莜姑娘看着神色倒是好了許多,奴家做了些粥品,也不知合不合姑娘胃口。”如兒一進門便緊盯着青莜瞧,見對方面色雖有蒼白,卻仍是好端端地坐在牀畔,心下不禁失望。
青莜淡淡笑了,又有些歉意地開口道:“只怕要拂了姑娘好意,我才用過早膳。”
如兒茫然點頭,走近了些:“姑娘是覺得哪裡不適?怎的昨日出門時還好好的,現今卻是這般了?”
青莜與蕭硯對視一眼,心下不欲說謊,故而不知該如何應對。
“也無甚大事,不過是昨夜吹了風,着了涼,修養兩日便也好了
。”蕭硯拉住青莜素手,很是自然地把話接了過來。
如兒眸光稍暗,卻是強笑道:“那便好那便好……”
蕭硯又想了想,既然有些話夏英不好開口,那索性自己先把話明說了:“如兒姑娘在這王府也小住了些日子,不知可還習慣嗎?”
一時間如兒受寵若驚,連連點頭:“自然是好的,奴家在此還要多謝王爺包含照料。”
蕭硯搖搖頭,直截了當地道:“其實本王是想問問如兒姑娘可有何打算,這王府別院雖是空閒,卻畢竟只是客房,不比自個兒有個家來的舒適,如兒姑娘覺得可是?”
本是含笑感激笑意的小臉兒頓時垮了下來,如兒左右看着,竟是紅了眼眶,委屈無比地道:“王爺這是要趕奴家走嗎?可奴家現今已是無依無靠,又能到哪裡去?”
蕭硯不顧青莜暗示的眼神,仍是接着道:“本王終歸不是夏英,不會拿姑娘當了寶貝一般,這一生本王能瞧見的大抵也只有青莜一人了,想來姑娘也是明事理,不會不懂吧?”
聽到那熟悉的名字,如兒先是渾身一震,接着竟又聳拉起肩膀,隔了半晌才晃了晃腦袋算是點頭了。
對着一個姑娘家說出這等話,蕭硯自己也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的,故而見對方這般,便以爲那人是真的懂了,便也及時收了尾:“今日如兒姑娘能來看青莜,本王也是該道一聲謝的,如兒姑娘若是無旁的事,便先回去吧。”
如兒擡眸瞧一眼蕭硯,終還是默默走了,只是出了那寢殿便禁不住地落下淚來,其實如兒大抵也是苦命人,做了這許多,也不過是想爲自己謀個好歸宿,只是究竟怎樣纔算是好歸宿,卻不是人人都能看法一致,至於自己的想念是對是錯,如兒現今似已隱隱地找到了答案,可是已經晚了吧?自己早已經沒有退路了。
只是如兒卻忘了,親手把那退路堵死的,也正是她自己。
如兒走後,青莜便又不禁抱怨起蕭硯不通人情,卻忘了自己才該是最不懂人情世故的那人,蕭硯也不辯解,只自懷中取出一個香囊來,正是先前如兒叫青莜轉交給自己的那香囊。
青莜看到這香囊,便有了些醋意:“拿出這個作甚?”
蕭硯好笑地點了點青莜的面頰,拉開香囊上繫着的細線,往青莜麪前送去,只見那完好無損的香囊中盛着的竟是些灰燼。
“這是……”青莜疑惑顰眉,親自捻起些灰燼細細看了看又嗅了嗅,才詫異道,“上面像是有些靈氣在呢?”
蕭硯先前也沒在意這香囊異處,只是思及自己與青莜脫險時那道自身上迸射出光芒,這才左左右右查看了一遍自己的隨身之物,最後才確定那光芒真是源於這香囊之中:“我猜測這裡頭的東西也並非普通之物,想來也該是有着除妖伏魔之效罷。”
青莜愈發不解:“可這香囊分明是如兒贈予你之物,又怎會盛着這等術法之物?”
蕭硯但笑不語,雖心下已猜出個七七八八,卻並不願青莜知曉,故而只是輕描淡寫地道:“咱們這次能脫身,也多虧了這玩意兒不是?只是這東西也不是好玩的,日後若如兒再叫你交給我什麼,或是贈予你什麼,你可最好是別收了,這次是除妖,下次指不定便是誅仙了呢。”
青莜xing子單純,竟是把這話當真了,顰着眉反駁道:“怎麼會?誅仙之物皆是神器,哪裡是能隨便得來的?”
“我只開個玩笑,你也要和我說,”蕭硯好笑地颳了刮青莜的鼻端,又把那香囊重新系好丟在一旁,便又要扶着青莜躺下,“你身子還弱,再歇會兒吧,等到何時要起身了,我再來叫你。”
青莜本是不願,可身子確仍是乏得慌,加之現今也是無事,便也乖乖躺下了,只是這次竟又是做了夢,夢中自己立於城樓之巔,身側便是蕭硯,寒風獵獵,吹得人睜不開眸子。
可青莜卻清晰瞧見蕭硯側過身看向自己,面上一派王者之風:“青莜,你與我一道俯瞰着天下可好?”
俯瞰天下?青莜眨了眨眼,卻不甚懂這話中深意,然還未來得及詢問,卻見一併羽箭破空而來,正刺中蕭硯胸口,青莜詫異地瞪大眸子,伸出手卻夠不着蕭硯漸漸傾斜落下的身軀,滿目的紅極是刺目,似要生生將這世間覆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