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前往青雲王府的路上,青莜與蕭硯並肩。
“青莜,你又在想些什麼?”自得知了對方名姓,蕭硯便一直以名直呼。
青莜本在暗自思量,此刻冷不防被人喚了名字,這才擡起頭茫然地看向蕭硯:“王爺可有話與我說?”
蕭硯似暗惱對方忽略自己,卻又覺那副純然的模樣配上清澈的眸光實在是好看,便又笑道:“青莜是在思索些什麼,竟是這般出神?”
青莜不知該如何作答,思量片刻,竟道:“一些……與王爺無關之事。”
用這等認真的模樣說出這等話來,蕭硯不禁哭笑不得:“走在路上是該小心些,你這般可不成。”
青莜歉意地點點頭,一擡頭,卻是見到不遠處的兩扇敞開的高大黑漆木門,門欄頂上掛着一塊同樣色澤的牌匾,用金漆寫着四個大字:青雲王府。
“這裡便是王爺所居之處?”青莜用手指向那扇木門,心下卻多少有些疑惑,怎的這裡也會有隱隱的真龍之氣存在?
蕭硯接着往前走,一面點頭,一面笑着問道:“本王與你打個商量,可好?”
收回目光,青莜擡步跟上,接着不解地看向蕭硯。
“自今日起,本王在你面前便也像你那般以‘我’自居,如此青莜也莫要再喚我爲‘王爺’了,可好?”不知爲何,蕭硯似不願青莜與自己太過疏遠,縱然自己與這人只是萍水相逢、意外相遇。
青莜不知人世究竟有着怎樣的規矩,故而對於蕭硯在瑣事上的要求只當做是理應如此,便連思索都省去了,便直接點了頭:“只是我該如何稱呼於你?”
“喚我蕭硯便好。”跨進府門,蕭硯思索片刻,方纔引着青莜往一條小徑走去,青莜跟在其後,似無意間擡眸看四周景緻,雖不及先前皇宮中那般恢宏,卻也是另一番奢華,設置精巧的層疊閣樓,精心打理的連綿花圃,此時該是這人世盛夏之際,滿目皆是欣欣向榮的芬芳,鼻端也是飄蕩着些許沁人幽香,然青莜終歸是雪狐,呆慣了北界空無一物的溶洞,再是看這人世繁華,也生不出絲毫動容。
“這處是王府的花園,你平日若是閒來無事,也可來此走走……”作爲這王府的主人,蕭硯很自然地開了口,只是此話既出,便已覺得尷尬,連聲解釋道,
“我是說你留在這裡的日子裡,可以在王府裡隨處走動,興許只是三日罷了。”
只是三日,真的只會是三日嗎?
青莜瞭然地點頭,道一聲謝,卻不深究對方神色中透露出的深意。
蕭硯因着方纔言語上的尷尬而不再言語,青莜自沒有開口的必要,二人便如此沉默並肩,一時無話,直到穿過另一扇木門,一處偏僻的小小院落映入二人眼簾,方纔齊齊止步。
“府上客房雖每日都有下人打掃,卻畢竟不常有人居住,這院子雖看着很是偏僻,可和我所居之地也是規模相似,且前幾日我才遣了下人打掃出來,住起來也該是舒適的,”蕭硯交疊着雙手,神色略顯侷促,似是覺得直接把對方推到這小院裡來,實在是讓人窘迫的一件事,故而連那語氣中都帶上了隱隱的協商之意,“這三ri你便居於此處,可好?”
於青莜而言,住在何處皆無不同,便只是靜靜點頭,率先一步跨進院子的大門,竟是把蕭硯一人落在了外頭,其實青莜的想法一向簡單,既是給自己準備的住處,那便該如那北界溶洞一般,旁人不該也不必擅入纔是。
倒是立在院子門前的蕭硯,眼睜睜地看着青莜一路前行、入屋關門,一時間不禁傻了眼,自己可還沒交代清楚呢,怎的這人就這麼進去了?就算進去了,也總該是和自己一道吧?雖還想着是否該詢問對方有何生活上的需要,再商量一下晚膳該如何安排,可蕭硯畢竟不曾遇到過這等被人拒之門外之事,再如何畢竟也是位王爺,此時再要他上前敲門,大概也是撇不下面子的,故而蕭硯索性徑自離去,只是心下卻又有些不放心,便又多此一舉地親自遣了兩個婢女去那院子前守着,還特地叮囑了二人莫要打擾了院中所居之人才好,如此若是青莜真有何需求,自己也好儘快知曉。
只是蕭硯沒曾想,那人卻像是定了心xing般,竟是到了日落之時,也不曾自那園中走出,且那扇房門竟是自始至終都未曾打開過,這些自然不是蕭硯親眼所見,卻更讓蕭硯哭笑不得,擡眼看向那兩個面露委屈專門跑回來向自己彙報院中狀況的婢女,蕭硯終於還是踱着步子親臨了一趟,且難得主動地敲了一回門。
“門外何人?”青莜輕輕淺淺的聲音自屋中傳來,簡潔得讓人手腳發涼。
蕭硯暗自嘆息,自己這是招來了怎樣一個人兒呢?才過了半日,這人竟然已經連自己身在何處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是我,蕭硯。”因兩個婢女此刻正在園外守着,園內四下無人,蕭硯索性直道名姓。
片刻沉寂,纔有人打開房門,接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蕭硯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此時正值盛夏,自己怎的會突然間就覺得冷了?
“蕭公子,可是有事?”方纔青莜纔在房中略作調息,不想只片刻便有人來敲門,青莜不禁疑惑,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只是此刻青莜卻是忘了身處之地乃是凡塵世人,半日於青莜而言,確實不過片刻,然在這塵世,凡人壽命也不過數十載,自是不能一概而論的。
蕭硯被這一問弄得更是無奈,自己是叫對方直呼自己名姓,怎的就變成這般了?只得含笑詢問:“青莜你直呼我名姓便好,不必太過客氣,且此時已至晚膳時分,不知青莜對膳食可有何喜好或是……要求?”
“膳食?”青莜一愣,方纔領悟對方言辭,頓覺窘迫,“並無,我並無甚要求。”
要知曉,北界雪狐一族不同於其他狐類,皆是採天地靈氣,是無需以外界實物來補充體內所需的,若非要說自己的喜好,那青莜大概也只能想到那生在北界的白茶了。
蕭硯點頭:“如此便好,晚膳我已叫膳房備下了。”
青莜愣愣點頭,不知這話又和自己有何干系。
蕭硯則更是無奈,自己話已至此,對方怎的仍是無動於衷?莫不是還要自己明言相邀,對方纔肯賞臉不成?又或者,對方當真是不諳世事到如此地步?
青莜是當真不懂,而蕭硯則是被對方單純的模樣激出了少有的童心,於是二人便這麼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地對峙了片刻,倒最後反而是自遠處匆匆走來的另一人打破了這寂靜。
“王爺,您怎的還在這裡?夏先生正在前頭等着呢!”來者是一約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髮髻高束,雙目滾圓,腮邊還蓄着兩撇小小的鬍鬚,加上此刻那人面上毫不掩飾的焦急,看着竟頗有些滑稽的味道。
蕭硯這才收回目光,恍然記起,似是在幾日前,那夏英不是說用不到自己幫忙了嗎?怎的今日又找了來呢?頓時,蕭硯的心底升起一股不祥預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