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兒本不欲此時登門,只是方纔無意間瞧見王府門丁領着一人出了王府大門,細問之下才知那人竟是一位郎中,追問之下便又知此刻那狐妖竟已是無事了,如兒自然爲此驚慌,自己那法符分明是好容易才求來的,怎會仍奈何不了這狐妖?心慌之餘,如兒也想親眼瞧個明白,這才叫竈房煮了粥親自端到了青雲王寢殿。
蕭硯見到如兒,自是不悅,只是礙於情面只得低聲冷哼道:“不知如兒姑娘此番前來所爲何事?”
如兒踮起腳尖欲要往那殿中瞧去,卻因被蕭硯高大的身軀擋着而未能如願,只得笑道:“奴家聽聞青莜姑娘受了重傷,便親自熬了些粥,想送過來給姑娘,也順便瞧瞧姑娘身子如何了。”
蕭硯橫眉冷對,語氣凜冽:“不必了,如兒姑娘的好意本王代青莜謝過了,姑娘還是請回吧。”
如兒哪肯就此罷休,只媚笑着接着道:“奴家多備了些粥,若王爺不嫌棄,也可用些。”
蕭硯不禁挑眉,雖未開口,那神色卻是不言而喻:本王會不嫌棄嗎?
如兒咬着下脣踮起腳尖,偏又瞧不清殿內情景,更不願就此離去,一時間二人皆是無話,這氣氛頗爲尷尬,若非那門丁再度前來,怕還不知這場景還要維持多久。
“王爺,夏先生來了,正在廳堂候着呢。”門丁恭謹開口,也有些畏懼蕭硯冷冽神色,而那夏先生,自然便是夏英了。
蕭硯皺眉,倒沒曾想那夏英竟還會找來,莫非是……思及此處,蕭硯的目光淡淡掃過如兒,接着便跨出房門,反手把門關上了:“如兒姑娘與本王一道過去罷,想必這粥也不會浪費了。”
提起夏英,如兒不免愈發尷尬,吱唔了片刻才道:“奴家可否回房歇着?”
“怎的?莫不是如兒姑娘突然身體不適?”蕭硯故作不知地反問,並未打算就此放如兒離去,畢竟夏英那事兒可不是自己一人便能解決的,且這青雲王府也不可能無故白白養活了一人不是。
如兒窘迫地垂下眸子,仍不肯死心:“奴家方纔聽聞青莜姑娘像是受了傷,倒不如叫奴家留此照顧着?”
蕭硯一聲冷笑,若是要她留下,自己只怕才更不放心:“青莜這裡本王自有打算,倒是夏英那處,想必纔是更需要如兒姑娘照料吧?”
說完此話,蕭硯不等如兒迴應便徑自朝着廳堂邁開步子
,如兒心下雖很是不願,卻也不得不擡腳跟上,一路都在計較着待會兒見了夏英該如何而爲。
卻說待到三人前後離開,寢宮偏殿內竟突地傳來一聲嘆息,而在青莜牀畔也是從不知何時起立着一白衣男子,此人正是譜淵。
這一切因果緣由皆在意料之內,譜淵本也不該失了分寸次次來看這人,更不該失了身份竟跑到夢中與之相會,諸位看客並未瞧錯,先前在那夢魘誘夢之事曾現身青莜夢中的天君並非假象,而是仙君親臨不假,只是思及緣由,卻是連譜淵自個兒都道不明白,那時或許是抱着阻攔青莜涉世更深的心思入的夢,可真見着了那人,明瞭了那人怯懦之下的堅定固執,譜淵竟一時忘了本意,親手將那人推至凡塵,分明知曉這一劫實難渡,卻打心底裡不願逆了青莜的心意,甚至隱隱地覺得縱然有再多苦楚,這人定也能安然處之。
思及此處,譜淵不禁又是嘆了口氣,那時的自己怎會生出這等錯覺?面前這人分明是境況極慘,且不說私動凡心是何後果,單單看那逆天涉往引來的反噬,便已把人兒折磨得憔悴不已了,譜淵伸出手在掌心凝了靈力欲要幫臥榻之人稍作調息,卻又生生頓住,譜淵想自己定然也是着了魔了,怎的到了此刻竟還會覺得這人定能憑着自己的心念化解此劫?
罷了罷了,凡塵之事本不該管顧,此人何去何從也只有她自個兒做得了準,自己這又是何苦呢?譜淵搖了搖頭,終是如來時一般,無聲拂袖離去。
青雲王府廳堂之中,夏英已是等候片刻,此番大着膽子前來,已是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勇氣,故而縱然是上門之人,也不知待會兒要如何面對這王府的主人才好,更勿提那個曾以爲與自己親密無間、實則距自己千里之外的女子。
“今ri你倒是得閒,怎的想起到我府上坐坐?”如坐鍼氈間,夏英絕未曾料想迎接自己的竟是與往日無異的閒散話語,故而聽聞此聲匆忙起身的自己反倒顯得心虛不已了,腦海中升起這等念想時,夏英自個兒便先笑了,該覺得心虛的不正是自己吧?
只是在夏英擡眸看到蕭硯身後那女子時,又突然笑不出來了,可轉念一想,自己縱然有對不住之人,也定然不是這女子,如此該覺得尷尬的也必不是自己,自己又何必懼怕見到此人?
其實過了這幾日,自己早該想得清楚,既是來了,又何必再磨磨蹭蹭?故
而夏英深呼一口氣,咧開一抹難看的尷尬笑意,直白道:“在下此番叨擾,是想同王爺說一句抱歉,或許這話語實在太輕,可……”
話還未完,便被蕭硯的低笑聲打斷,夏英也頓時漲紅了臉,對方根本便不屑於接受自己的歉意吧?只是自己此番登門,本就是抱了受辱的決心來的,便不該在意這些了:“我知曉自己以往實在很是過分,王爺也對我也是諸多忍讓,現今多說這些……”
蕭硯的笑聲愈發爽朗,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直把在場兩人嚇得不知所措,才緩緩停下了:“你今日前來若只爲說道這些無用之話,便也不必說了。”
夏英不知對方所言何以,吱唔了片刻也沒能再說出話來。
“夏英,你以爲多年來我之所以忍你、讓你,只是因爲當年之事嗎?原我蕭硯也是可憐人,難得把一人當了朋友,卻只是我一廂情願罷了。”蕭硯突然正了臉色,說出的話更是叫夏英詫異不已。
“你還當我是……朋友?”夏英等下眸子,當真有種要哭出來的衝動。
蕭硯嘆一口氣,行了幾步落了座,而後才緩緩道:“我何嘗不知你忌我怨我?可細細數來,你卻也從未失了分寸,且不說這些年來你從不曾藉着我的名位求過什麼,單說你這身份,幼時你曾爲我伴讀,縱是無功無過,謀個閒職也是理所當然,可弱冠之後,卻偏偏執意去做了個小小的教書先生,難道我還看不出什麼嗎?”
夏英愈發尷尬,自己分明是個大惡人,怎的卻被說成了善人一般?
“我知你怨我,卻又不肯真的壞了我名聲,纔會處處在小事上斤斤計較,”蕭硯也不管對方是何反應,只是接着嘆氣,話到一半,突然便瞧了瞧立在一側的如兒,“想必如兒姑娘這事兒,也是你尋我幫忙的最大一樁事了吧?”
夏英更是滿面通紅,如兒則是面色難看。
“罷了罷了,現今我也把話說明了,至於其他,也只有你自己定奪了,我還要去瞧瞧青莜,便不作陪了,”蕭硯站起身,擺了擺手便往外走去,卻不忘對着如兒提醒了一句,“只是還要給如兒姑娘提個醒兒,日後若是無事,也不必往青莜那處去了,她身子現今弱得很,想來還需安心靜養纔是。”
“蕭硯……”
“王爺……”
餘下兩人齊齊開口,卻也都沒了後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