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猛然擡頭直視她,目光中盛滿火熱的光,“你是誰?”她心口發緊問。
“我啊,”女人聳了聳肩,“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對你並沒有惡意罷了,我只是一個小人物,你知道也沒任何意義,是我們家小姐派我來找你的,因爲你們有着共同的敵人,你懂得。”
夜鶯不自覺抓緊身側的衣服,“你們家小姐又是誰?”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對方像是看白癡一樣看了她一眼,“我們家小姐的名氣有些大,你知道了反而會造成麻煩,況且,”她又別有意味地上下看了她一眼,“你確定依你如今的境況,你還有和我談判的籌碼?”
一瞬間,夜鶯面色蒼白如故紙,那抓住衣服的手,全都蜷曲起來,手背上青筋直暴,“對不起。”她低聲道,飛快垂下眼。
秘書很是滿意地笑了笑,“不錯,來華庭一趟,到底還是沒把腦子混傻!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首先,你一定心心念念着想要出去重新做回你那個光鮮亮麗受人追捧的大明星,不過抱歉,我們無法做到,華庭的內部太複雜,進來容易,出來恐怕就……。”她攤了攤手,看起來是十分誠懇的樣子,“不過,我們可以給你製造機會,關鍵還得看你自己把握得怎麼樣了,這個合作你看怎麼樣?”
夜鶯呼吸急促起來,出去?她怎麼不想出去,她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在不甘,怨恨着命運的不公,詛咒那羣賤人!她做夢都想着出去,哪怕那機會只有萬分之一,她也是要去抓住的。
“你們要我做什麼?”她快速道。
很好,還是很上道的嘛,秘書微微一笑,“暫時還不用做什麼,你只要好好待在華庭就好了,到時候我們會通知你的,三天後,我們會告訴你第一步該怎麼做。”秘書道,然後飛快走到了門邊,“你們華庭的制度也太嚴苛,進來一趟不容易,我可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以後你要是出去了,可別忘了補償我。”
夜鶯嘴角勉強扯了個笑,“好,要是可以的話,我一定送份大禮給你。”
“嘿,好說!”說完秘書就在門邊敲了敲,房門被人微微打開,她朝夜鶯道:“快點進去吧,那老男人雖然是我找來配合演戲的,但既然是演,就要演全套了才能夠瞞住所有人眼睛,你可別還沒開始就露了餡兒。”
“我知道”夜鶯面無表情起了身,然後走了進去。
秘書詭異一笑,然後關上門,也沒興趣聽壁腳,一個一秒鐘先生而已,還不如回家觀摩電腦裡那幾個G的硬盤女神們。
她挑了個離門較近的座位坐下,然後翹了二郎腿,喝喝茶,磕磕瓜子什麼的,不要太悠閒,完全和剛纔一本正經的精英範兒判若兩人。
果然,她所料不差,纔剛喝完一碗茶,房門就被打開了,男人一邊兒擦着鼻血,一邊兒一臉欲言又止,她很是機靈,立馬就站了起來,面上又是一副高冷樣兒,恭恭敬敬地站在老男人身側。
黃莉也是一臉尷尬,她還是第一次遇見個軟腳蝦,剛纔任她怎麼刺激都沒用,她的表情很是奇怪,客人的表情就更復雜了啊,尼瑪,要是讓小情姐看見,還不得扣自己的業績分!打圓場什麼的,補救啊什麼的,趕緊上啊!
“先生,你要喝點什麼再走嗎?”黃莉柔柔弱弱地靠在老男人身側,老男人一臉糾結,美色當前,尼瑪男子漢的雄風不振,也是個丟人的大難題好
不?一邊兒“秘書”小姐還在不停朝自己使眼色,他哪裡還能多說什麼?
“不、不用了,今兒我很滿意,真是辛苦你們了。”
“哪裡,先生您真客氣,爲您服務,我們也好似很榮幸的。”黃莉使勁兒笑,頗有幾分傻兮兮的味道。
老男人一臉鬱卒,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朝黃莉揮揮手,在秘書的引路下出門而去了,臨走還不忘戀戀不捨地上下看了眼黃莉和夜鶯,連連嘆着氣。
剩下黃莉和夜鶯面面相覷,然後互相呸了一口。
黃莉掙了掙凌亂的衣裳,表情有點臭,“哪裡來的臭男人,真是倒盡胃口!等會兒要跟情姐說說,咱華庭怎麼什麼客人都能招攬來了?卵用都沒有!”
夜鶯自然是知道當中緣由的,但也不好多說什麼,默默點了點頭,算是贊同黃莉的話,兩個人互相整了整衣服,然後走出門,門口招呼完客人的情姐已經回來了,她瞟都沒瞟一眼倆人,直接扔給兩人一個標牌。
“喏,這是你們的報酬,黃莉你把那包給我!”
黃莉當空接過那塊小小的數碼標牌,上面赫然亮着五分的字樣,心裡有了數,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那裝了錢的包還給情姐,這事華庭的另一規矩,她們這些人不能從客人那裡直接得到報酬,只能在客人走後,得到所謂的積分,然後在月底的時候,憑藉積分換得薪資,當然,像華亭這樣的銷金窟,就算是底層工作人員,工資也是不低的,比在外風雨裡奔波的,那是要好上幾倍不止,所以,也有不少吃過苦頭,被殘忍現實打擊得遍體鱗傷的人,來到華亭之後反而不願離去,比如黃莉就是其中之一。
她們通常心靈脆弱,難以承受現實,矯情輕浮,又不願妥協過上柴米油鹽,整日操持的黃臉婆生活,寧願在這座看起來富麗堂皇,實際上暗無天日的巨大牢籠裡,日日出賣着青春和肉體,日日醉生夢死,渾渾噩噩,卻又坦然自若,覺得這纔是現實應有的樣子。
對此,夜鶯從不敢苟同,她將衆人一一看在眼裡,然後心中悄然編制起一張巨大的繭房,然後沉默着,如復一日地等待着時機的到來。
外面那個陽光璀璨的世界裡,還有她愛着恨着,想要將之千刀萬剮的人……。
而從今天起,那個時機已經來了,很快,她的人生將會再次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夜鶯低了頭隨着黃莉走出去,重新回到原來的住所,沒有人注意的角度,她嘴角的那抹冷笑始終不去。
而黑夜襲來,又將是一場紙醉金迷上演,華庭日日夜夜熱鬧不休,在外面那個浮華喧囂的世界裡,實際上,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一座更大更擁擠的牢籠罷了,而人們因爲太過汲汲營營於手中的那點利益,所以始終看不到所處的地方其實已經處處是轄制。
走出華庭大門上了一輛車之後,那肥腸滿肚的老男人一瞬間就轉換了角色,他興奮地搓着手,“呵呵,周小姐,您看,我配合着你進了一次華庭,這忙這麼大,那報酬你是不是該?”
周寧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你放心,之前說好的,總不會少了你的,”她說完從包裡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來遞給他,“這是你應該得的,但什麼不該說,你自然是懂的?”
“放心周小姐,等會兒下車之後,我保準就全忘光了!”那男人接過錢忙不跌道。
“唔,你下車吧,我還有事。
”
老男人笑笑,知道事成之後,是不應該再出現在他們面前,這行有規矩的,嘴嚴和忘性大是必須的,當即就下了車快速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周寧打了個電話,“德音姐,嗯,事情辦成了,都是按照你的指示,過不了多久,林娜和慕晚晴就會上當,是的,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
當夜一點一點如潮水褪去,嶽嘉琪才恍恍惚惚從酒吧的廂房裡離開,一路如遊魂般回到了公寓,打開門,順勢撲倒在牀上,身下棉被軟和,她卻覺得冰冷異常,渾身無力,心口的那個位置空出了一個大口子,裡面空空蕩蕩,冷風吹了一宿。她的手緊緊抓着被子,眼角下的那一塊則漸漸被打溼,她的無聲地流着淚。
可是也沒有想要回頭。
人呢,年輕的時候,總忍不住要衝動任性一回,就算最後得來了個血淋淋的結局,也不會怎麼後悔。這就是經歷,這纔是完整的人生,難道不是嗎?
她不斷安慰自己,然後閉上眼,拼命喊着讓自己入睡。
隔壁尚禹希從一陣響動中睜開了眼,她一向睡眠淺,更何況是清晨,那耳朵就更靈敏了,她知道昨晚嘉琪匆匆出去了,然後知道現在纔回來,她並沒覺得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既然醒了就再賴在牀上,從前讀書打工時養成的習慣,做什麼都喜歡簡單直接不拖泥帶水。
她掀開被子,下了牀,然後赤了腳站在了陽臺。
天邊晨光淺淡,厚厚的雲層裡泛着金邊,今天又將是個千陽燦爛的好天氣,只不過那從微風中夾帶的涼意不經意提醒着人們,秋意漸濃,寒冬將至。
她伸了個懶腰,做了幾個簡單的伸展運動之後,然後轉身走進了盥洗室,開始了一天的忙忙碌碌,刷牙時她擡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忽然發現裡面的自己竟然瘦了許多。
她有些詫異,因爲這些天以來,幾乎是她近些年最悠閒的時間段了,當醫生的,工作強度總是很大,就沒見有輕鬆的時候,且時時與生死疾病搏鬥,與死神爭分奪秒,她竟然都一路悠遊走過來了,也不見有絲毫抱怨和想半途而廢的意思,而僅僅只是放棄那個崗位,暫時宅居在家,就讓自己消沉了這麼多?
尚禹希飛快地漱了口,簡單地整理了下自己,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門來到廚房,開始準備三個人的早餐。
剛準備好食材就瞧見,對面的房門被打開了,艾玥玥拉着拉桿箱走到了客廳。
“玥玥,你這是準備幹什麼?”尚禹希擦了把手走到客廳的沙發旁。
艾玥玥見到她,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似的一拍腦袋道:“啊,我昨晚上回來的晚,忘記告訴你了,唉,說來這還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啊!”艾玥玥神色十分委頓。
這是要開始嚶嚶嚶一頓哭訴的節奏,尚禹希想,順勢從沙發上坐了下來,“怎麼了?是雜誌社發生了什麼意外?”
最近雜誌社運行正常,言彬已經和她們打過招呼不用麻煩她們去了,這是意料之內的事,尚禹希到沒覺得什麼,說了句好之後就掛了電話。她和言彬算不上什麼熟悉的關係,只是從他和玥玥之間交談的言語神情上來看,總覺得言彬對玥玥的態度有些奇怪,大約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在看玥玥時,眼神停留的時間總比別人長很多,有時候,還會在他臉上發現一個經意的恍惚和懷念之色,似乎他在透過玥玥看到令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