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 方翌晨終於把房門打開,然而沒等他出房門,柳青青卻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翌晨, 你終於開門了, 我等了你好久。”她手上捧着香氣撲鼻的清粥, 嬌笑傾城, 美目流盼。
方翌晨側身讓她走進來, 面色雋冷得可怕,卻並沒有回頭,徑直擡腳走出了房門。
他有必須要確認的事情!
這個世界沒有童話, 王子和公主的幸福也只是一個墨染的幻境,有的只是無從選擇的殘酷, 和無可挽回的悲劇, 縱然苦苦掙扎, 怎奈結局早已註定!
杜小諾所到之處無不被圍堵,彷彿有什麼詭異的魔力帶領着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 她只有不斷地逃……
入-夜,繁星點綴着幽藍的夜空,它們不知人世的煩惱,不畏親情的禁錮,即使烏雲密佈, 它們依舊堅守着天河, 等待烏雲盡散, 重放光芒。
然而, 杜小諾不是天河裡的繁星, 她只能無比豔羨地凝望,她的世界烏雲密佈, 卻不會有散去的那一天。
高高的摩天大樓頂層,似乎離天堂更近了,那些被幽暗的輕紗攏着的雲團,觸手可及。
塵世本就是過往雲煙……
腳下的霓虹真美!
那是一個多麼斑斕的世界!從這裡跳下去,也許,下輩子,她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
薄涼的月光被霓虹燈淹沒,那些美不勝收的燈海,喧囂了腳下的世界,這高樓的頂層,是城市裡的人們所遺忘了的角落。
思念,緩緩地,軟軟地在夜風中流淌,又漸漸地匯聚在心口,縈繞纏-綿,此刻她是多麼地想見他……
方翌晨!現在的他,一定恨死她了吧!
杜小諾閉上眼,細細地感受着只屬於她的寧靜。
“少夫人!不要!”驀然間聽到一聲驚叫,杜小諾緩緩地睜眼,回眸。
“李立?”她很是一驚,疑惑地顰眉。
然而李立已經一個箭步向前,不由分說地把她從圍欄邊抱了回來。
抱着她的手臂強而有力,但是他的聲音卻顫抖而嘶啞,“你怎麼那麼傻?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就這麼死了太不值得了!”他瑩亮的眸子在月光中熠熠生輝,“何況你還有孩子呢!你忍心讓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隨你走了嗎?”
杜小諾怔怔地從他懷裡擡頭,目光更是疑惑不解,“你怎麼在這?”她能覺得他很奇怪嗎?
“少夫人,”李立看着她的眸子突然柔聲道,“如果你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了,那麼我帶你離開,我們去國外,去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杜小諾又是一怔,只覺得他一雙熱烈如火的眸子竟和方翌晨有幾分相似,急忙一個挺身,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李立!你……”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混亂,“你胡說八道什麼啊?誰要跟你離開!”
“跟我走!我帶你走得遠遠的,離開方翌晨,離開方家,”李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激動不已地喊道,“我可以給你一個家,相信我!我可以!”
杜小諾聞言後頸一陣發寒,腦子裡如雷擊一般,驚訝不已地瞪着他,不對,李立!他不是方翌晨配給她的司機嗎?他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叫可以給她一個家?什麼意思?她完全沒聽懂啊……
“我知道全部的事情,從我第一天到你身邊開始,我就知道全部的事情,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的身份的,但是我以爲你和方……不是,是你和我哥之間會回到以前那麼……少夫人……小諾?”李立說着突然發現杜小諾渾身一僵,然後劇烈地發起抖來,臉色慘白得嚇人。
“小諾……”他目光裡的心疼暴露無遺。
“你是誰……”杜小諾眸子顫慄,驚恐地開口,甩開他的手之後,腳步不禁凌亂地後退,什麼哥?李立管方翌晨叫哥!難道……不會的!不會的!
“你到底是誰!”杜小諾歇斯底里地狂叫起來,她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你要做什麼!你要對方家做什麼!你要對方翌晨做什麼!”
李立眼眶突然溼潤了起來,他悲切而又心疼地望着杜小諾,“小諾,你不要激動,你還懷着孩子呢!”
杜小諾喘息着,眼裡的敵意深深刺痛了李立。
“我沒有懷孕!”那都是小月胡謅的,杜小諾緊繃着神經,“李立!你是不是……是不是……”
李立看着她,眸子深邃而高深莫測,“你果然是知道的,他的媽媽,都告訴你了吧。”
杜小諾聞言猛地倒吸了口涼氣,這麼說,難道他真的是方翌晨的弟弟?天啊!怎麼會?他是怎麼知道方翌晨的身份的?又是怎麼找上門的呢?!會不會又是什麼陰謀!
“我和他是同父異母,很多年前,他的媽媽曾經寫過一封信寄到家裡,是我收到的,我沒有告訴爸爸,因爲那時媽媽生病了,需要爸爸的照顧,我怕他離開,把信藏了起來,”李立沉痛地回憶起了媽媽的病容。
“後來媽媽不在了,我才把信交給爸爸。”
“所以呢?你們是要把他帶走嗎?”杜小諾睜着眸子喊道,不可以的,公公已經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失去兒子了!她這麼多年一直保守這個秘密,就是怕有一天,方翌晨的身份曝光之後,會給某些人可乘之機,那麼方氏企業就完了。
“不!”李立看着她神色稍緩了緩,漸漸走近她說道,“我和爸爸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們只是想幫他,幫你,幫方董事長,他本來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因爲你們,幾近家破人亡,爸爸也經歷了喪妻之痛,他不會這麼做的。”
杜小諾眸子顫了顫,望向李立,他依舊目光清瑩。
“不需要懷疑我什麼,我最多隻是利用了我哥的善心,藉此留在他身邊而已。”李立微笑道,“我可以保證,原則上我沒有害過他,我真的只是想在他身邊而已,畢竟我覺得我的童年很缺玩伴啊,我也希望有個哥哥可以罩着……”
“原則上?”杜小諾擰眉打斷他,“你對他做過什麼?”
李立突然神色一暗,眸子裡螢光閃爍,“當年如果我早點把信交給爸爸,或許那場車禍不會發生的。”
杜小諾神色黯然,默然無語,如果方翌晨回到親生父親身邊,或許公公和婆婆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但是誰又能保證爸爸不會找到別的機會去動這些手腳呢?
那年,她從婆婆那幅高仿的修拉畫作中發現了方翌晨的身世時,也是震驚得無以復加,她不知道方翌晨的親生父親是誰,她只是很本能地保守這個秘密不讓方翌晨知道,甚至連公公,她也不能讓他知道……
李立看着她沉思的樣子,突然低低嘆息了聲,“既然那麼愛他,又何必尋死呢?”
杜小諾凌厲地看向他,“你錯了,只是記者和警-察讓我不勝其煩,我想一個人待會而已。”
“是嗎?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和我一起下去了呢?我的嫂子?”李立笑道。
杜小諾一愣,狐疑地注視了他好久好久。
寂靜的山間,鳥兒都睡了,翠綠的角落裡,不知名的蟲兒低低地鳴叫,微風輕拂紗窗,薄薄的紗簾在夜風中嫋嫋飄逸,送進了潔白的月光。
方翌晨站在木棉樹下,扶着微微硌手的樹幹,那鮮綠的樹冠承託着夜的微涼,他默默地看着星空,比夜更深沉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而申冬青則站在他身邊默默地看着他。
良久,他嘆息一聲,“翌晨,你要是想去找她,就去吧,我不攔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清楚,總不能這麼憋着,把自己憋死吧!”
方翌晨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默默地凝望着夜空。
申冬青的話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他只好輕嘆一聲,倚着樹幹頹然坐到地上,“好吧,既然你不想說話,那我就陪你當啞巴!”
第二天一早,柳青青就帶着早餐過來了。
“哎呀,我們青青真是下得了廚房,進得了廳堂啊!”申冬青眯着一雙杏眼舉杯衝她笑道。
柳青青抿嘴嬌俏地低笑,卻扭頭對方翌晨道,“翌晨,你看,都是你喜歡吃的,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起吃飯了。”
申冬青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眸子緊緊鎖住方翌晨,只好訕訕地把杯子放下,撇着嘴拿起筷子自顧自的吃起來。
“翌晨,來!”柳青青拿起筷子往方翌晨的碗裡夾菜。
沒有人注意到他越來越冷峻的臉色,甚至他眼裡的淡漠也被忽略了。
一頓飯,僅是柳青青歡聲笑語,像個幸福的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