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驚恐地狠狠一震。
方翌晨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我的父母就在那輛車上!那是赴去黃泉的車上,你爲什麼……”
“啊!”柳青青突然甩開他的手狂叫一聲,雙手捂住耳朵,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臉色可怕地時而漲紅時而發青, 一步一步地往後退, 嘴脣劇烈地顫抖着, 彷彿陷入了某種恐懼而無法自拔。
方翌晨眉頭極速地一皺,冷森森地盯着她。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怎麼能這麼質問我!你不能因爲你想要回杜小諾就這樣對我, 你不能這麼對我,你媽媽的死不是我造成的!不是!”
“杜國安要殺-人, 你遞給了他一把刀!”方翌晨冷冷地凝視她道。
“不是!”柳青青喊叫着, “我不知道會那麼嚴重, 我以爲不會那麼嚴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起碼可以告訴我!”方翌晨猛地躥至她的面前, 再次擒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強讓柳青青吃痛地一陣高聲尖叫。
“即使不告訴我,你也不能勸說我爸媽去坐那輛車!哪怕你他媽的以爲不嚴重!你眼睜睜看着整個悲劇發生,依然在我身邊步步算計!所有的一切,你都算計好了!怎麼?下一步要算計的人, 是不是我?是不是我!”方翌晨在她耳邊憤聲吼道, 手一甩, 柳青青踉蹌着重重摔倒在地。
“你以爲你有靠山!你真是蠢!你只不過是塊踏腳石!把我放倒了, 你!你兒子!都只不過是我的陪葬品!”方翌晨指着她, 聲聲銳利。
陪葬品?柳青青十指狠狠地抓摳着地板,兩眼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精緻的花紋, 一點一點的恨意,漸從心間生起。
她慢慢地扯了扯嘴角,“好!”她低低地出聲,“方翌晨,我承認,我是有意讓杜國安得逞,我也是真的希望那場車禍會造成傷害,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誰死,我以爲,當你知道杜國安和杜小諾要害你父母時,你會和她分開,”她一邊說着一邊緩緩地站了起來,眼裡悲涼而憎恨。
“伯母的死對我的震憾太大,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辦法原諒我自己,那個時候,我把自己關在家裡害怕自責得要死,可你和杜小諾的感情卻更好了。”
方翌晨如火般的眸子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我越來越不甘心,憑什麼她害死你的母親,害得你父親腿都沒有了,你還那麼愛她!可是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懷疑我。”
“所以,你寫了匿名信,在我生病的時候,利用我的病情,利用我那時的心情,讓我離開了她!”方翌晨厲聲地說道。
“那又怎麼樣?”柳青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那樣就只有我可以留在你的身邊。”
方翌晨眸子一震,似乎有一股火焰即將燃燒了他,但是很快地,他平靜了下來,用他漆黑得猶如地獄般的眼睛良久地一語不發地盯着柳青青,這個他一直以爲如朋友知己般陪着他的女人。
柳青青也盯着他,然而心裡卻是忐忑不安的閃躲着,他的神情,就像一把深不可測的利刃,深深而緩慢地凌遲着她,終於,她眼裡的憎恨一點一點地消失,懼怕和懺悔愈來愈烈。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痙-攣地撲通一聲跪下來,“翌晨,不要這樣看着我,我就是怕你恨我,纔不敢和你說的,翌晨,原諒我,看在睿睿的份上你原諒我,求求你……”
“我媽,”他開口,“發現剎車是壞的,在他們出去之前,剎車已經修好,所以,車禍不是因爲剎車。”
“……什麼?”
“你該慶幸!”方翌晨嘴角冷酷地一勾,“否則今天,我會殺了你。”
“那杜小諾呢?”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我們明明是一樣的,我們都……”
“你們不一樣!”方翌晨打斷她,如硬石般的聲音裡是不容置疑的堅決和抗拒,“你滾!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
柳青青悚然驚跳,仰着她盡是淚痕而又慘白的臉望着他,空氣陡然凝固了,甚至她眼裡流下的淚也化爲冰柱凝固在她的血液裡。
申冬青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外,他整個人似僵住了似的一動不動,耳朵裡嗡嗡作響,然而顫慄的眼珠,發抖的肩膀都是那麼清晰地告訴他,他到底聽到了什麼。
他艱難地擡起腿,回到了房間,在黑暗裡坐了很久很久……
天空翻起了魚肚白,黑夜沉睡到天際裡,全新的一天帶着歡快的呼吸來臨了。
申冬青站在窗前,臉色憔悴地看着沉睡了一夜的太陽從雲層裡緩緩地照亮漫天帷幕,那些因爲陽光而死去的星星的光芒,在他眼裡留下了最後的一點溫暖。
柳青青已經坐在他的面前說了很久,他聽着她的懺悔,她的驕傲,她的執着,她的自私,也許在方翌晨的眼裡,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在他的心裡,除了心疼別無其他。
“所以,你在翌晨那裡得不到原諒,纔想到來我這裡尋求安慰嗎?”他悲涼地扯了扯嘴角,胸-口隱隱作痛着。
柳青青茫然地擡眼看他,淚眼婆娑,“冬青,你怎麼這樣說,你該知道我的心……”
“我不知道,”申冬青背脊僵硬了起來,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就別開臉,聲音沉重而緩慢,“我發現我從來也不瞭解你,儘管我曾以爲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懂你的人了……”
柳青青微微一怔,眼睛暗了暗,眼角耷拉着,垂泣道,“冬青,連你也要放棄我嗎?連你也……好,我會離開的,我會帶着睿睿離開的,我們走得遠遠的……我帶他出國……我們……”
申冬青無比煩躁地甩甩手,扒拉了一下額前的頭髮,嘆了口氣,“你不用走,”他轉過臉來凝視她,“青青,你什麼都不用說,其實只要你一句話,我就會幫你。”
柳青青眼裡掩不住的興奮,但是她很快地又垂下眼簾繼續低低地哽咽着,“你幫不了我,翌晨已經恨死我了。”
“所以你爲什麼要那麼做?”申冬青怒其不爭地紅了眼睛,“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後果嗎?你怎麼那麼糊塗!你……”
他一時語塞,只覺得心裡憋悶得連呼吸都極其吃力了,重重地閉了閉眼,他擡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柳青青低着頭,一縷髮絲垂下來,擋住了她姣好美麗的臉龐,她擡手輕輕拂去,眼角銳利的光芒在晨光中閃爍着,嘴角漸漸地,漸漸地上揚,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
杜小諾躺在牀上,微笑地看着妙齡和小月忙前忙後的。
“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妙齡把一碗香噴噴的烏雞湯端到桌子上,“小諾姐,你嚐嚐。”
杜小諾笑着點點頭,坐了起來。
“哎?對了,都好幾天沒見到東哥了,他幹嘛去了?”小月好奇地問道。
“他呀!找到工作了呀,還是好厲害的公司,豪翔集團!聽說是看到他畫的那個紫煙花坊系列被看上的,他大學不是還選修了廣告策劃嗎?所以他現在,是個小白領,那個公司的經理還說遲一點出錢給他開畫展,不過,必須要以紫煙花坊和小諾姐爲主題!”妙齡垂着眉毛雲淡風輕地說道。
然而小月和杜小諾的臉上卻是另一番光景。
“哎喲喂!”小月瞪着眼睛兩手重重地一拍,高聲喊道,“我說呢,怎麼這兩天我們紫煙花坊突然間復活了呢!接到好幾單訂單,大魚都忙壞了,原來託的是東哥的福啊!小諾姐,我這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
杜小諾心裡正想着豪翔集團,沒仔細聽小月的話,倒是妙齡高興了起來。
“真的?”妙齡一張嬌嫩的臉龐緋紅可愛,“看樣子,凌梓東那死小子要出頭了呢!”
小月噗呲一聲笑,看着妙齡的眼睛亮亮的,“妙齡,你可變了,以前可不這樣叫他的啊!”
妙齡一聽,頓時臉更紅了,“哪有?嗯……好像凌梓東也是這麼說的,”她捂嘴笑起來,“他還抓狂得要命,左一句我不乖了,右一句不把他放眼裡啦,他就是奇怪我怎麼變了。”
“哦?”小月讚賞地衝她點點頭,“有門兒啊!”
妙齡笑得樂不可支,把個小月鬧得不斷嘖嘖取笑她,妙齡笑得更是花枝亂顫。
“哎喲?德行!受不了!不理你!”小月摩挲這手臂轉身向着杜小諾,“小諾姐,我有件事想和你說,你不是讓我每個月往那個賬號打錢嗎?我發現那錢又打回來了!”
“什麼?!”杜小諾倏然一驚,臉色也是劇變,“打回來了?多久了!”
小月猛地被她的表情嚇得心突突跳起來,急急答道,“就,就這個月開始啊,不過,好像,好像是打回來兩個月的錢。”
杜小諾神情凝重了起來,眉頭深深地揪起,抓着被子的指骨也因爲用力過度而微微發顫着。
小月和妙齡面面相覷,不覺也跟着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