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一聲,就在張道士驚愕的眼神中,原本懸在他眼前的黃紙頓時一分爲二,隨後衛星樓刷刷刷數下,便將那張紙片撕碎,隨手向天一拋。
漫天飛舞的紙片中,張神仙傻眼了,白珠珠也傻眼了,就連剛剛拜完太上老君朝衛星樓身邊走來的唐雲也呆住了!
衛星樓這番舉動,絕對的狂,霸,酷,炫!
“張神仙剛剛說的兇,如今在哪裡呢?”衛星樓微笑着上前一步,一腳正踩在了那個已經碎掉的兇字之上。
張老道沒料想衛星樓這麼不按常理出牌,他嚥了口唾沫,將白鬍子一捋,正要開口理論,卻見衛星樓將身後的唐雲往前一帶:“雲兒,報出你的生辰八字!”
唐雲一臉莫名,不過還是按照衛星樓的要求報了出來:“庚辰,乙酉己丑己巳。”
“老神仙可聽清楚了?倒要請教這位公子的八字如何?”衛星樓咄咄逼人的追問。他沒有給張道士一點點思索的時間,因此處於一個道士的職業本能,張道士當即掐指算來,下意識答道:“這位公子五行土旺,缺水,己日己巳時生,又是火金相合。己以丙火爲印,巳中有丙火,正是健旺;己巳又是金神,坐於火位,便是金火相合。命主發福非同一般!是大貴命!”
衛星樓微微一笑:“老神仙也說是好命了,那自然不假!白姑娘,你的生辰八字又是如何?”
白珠珠哼了一聲:“我爲何要說?”
“此刻白姑娘不敢說了麼,那衛某是否有理由懷疑,白姑娘之前寫在那張黃紙上的八字,不盡不實?”
“壬辰 丙午乙丑辛巳”白珠珠眼睛一瞪,頗爲明顯的給老道士使了個眼色。
衛星樓看到二人這般明顯的眼神交流,也不點破,只一幅胸有乾坤的模樣站在老道面前。
張道士猶豫片刻,不知衛星樓深淺,不過看其模樣,似乎也像是命理行家,若是自己此刻睜眼說瞎話,亂編一通,只怕立時便要被戳穿了。只能實話實說:“這位姑娘八字均衡,五行火旺,喜木,乙丑日辛巳時生,命主清高。又生於壬年丙月,且行水運及火運,可掌大權。亦是大貴之命!”
“如此,我卻不懂,這兩人命格如何相剋生兇了倒要請教老神仙!”
“這......”張道士一驚,早上合那張八字時,不過是因爲收了白珠珠的銀子,他連具體的生辰八字都沒有細看,便閉着眼睛亂寫一通。但如今衛星樓當面質問二人生辰八字,他無法作假,只能有一說一。如今看來,這兩人八字皆是命主富貴,而且男命土旺,女命火旺,火生土,分明是妻旺夫榮的相合八字,根本沒有兇克之說。
但如果此時再反口,豈非自己打自己的臉?
哎呀,早知如此,就不該貪心那張五百兩的銀票了,果然昧心錢難賺,看來這一世的神仙招牌,今日要砸在此處了!
張道士額上已有冷汗浸出,他眼珠子轉了轉,開始拼命回憶以前學的紫微斗數,努力想將二人命格往那方面牽強附會,不過還沒等他腦子轉過來,又見衛星樓絕美的臉上露出一絲傷心之色:“張神仙久居於青雲觀,乃泗水城大明遠播的有德仙長,一向行善惠衆,自然更應明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的道理,星樓最後再問您一次,何爲兇?”
咿呀呀!張老道被此話逼到了牆角,頓時語塞。
“星樓不才,想先說說自己的看法,其實事上萬物,兇中生吉,吉中藏兇,端的要看你怎麼去想!不同時,不同地,不同人,想法不同,吉凶自然更加不同!老神仙您說是嗎?”衛星樓用腳點了點那一地碎片,眉棱微微一挑。
這般給面子給臺階,若還不懂得就坡下驢,那老道士這幾十年也算白混了。
衛星樓話音一落,他便立時福至心靈,一捋鬍鬚正色道:“居士說的沒錯,不同時,不同地,不同人,看同一件事,都會有不同的看法,何況吉凶乎?吉凶只在人心之中,你眼中藏吉那便是吉,你看見的是兇,那便成兇!一切只在乎二字--心境!”
“哦?那老神仙現在對今早那八字批,又作何感想?”衛星樓循循善誘。
張老道瞬間就坡下驢,手中拂塵一甩,擺出一副仙風道骨的姿態,一臉誠懇道:“貧道替人相命數十載,卻還沒有居士您看的透徹,如今一思量,實在慚愧,這今早批的八字,雖然相剋,但克中亦有相生之理,兇中藏吉,吉中還帶有青雲直上的大貴相生,貧道竟一葉障目,差點兒破了一樁天作之合的好姻緣,實在該打,該打!”張老道拿拂塵在自己身上拍了兩下灰,隨後再次看向已被他這番話說的目瞪口呆的白珠珠,滿面全是內疚之色:“白姑娘,若非這位居士提點,老道真誤了您的天賜良緣,豈非罪孽深重,幸好,幸好!”
若不是因爲這牛鼻子之前和衛星樓沒有見過面,白珠珠幾乎以爲他們這一問一答是早就串通好的,本來是自己收買的道士,沒想到最後竟幫着別人說話,她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只是到了此刻,有苦亦說不出,只能恨恨的將身前的紅木桌子一踢,冷冷道:“死老頭子,混說什麼胡話,這相好的八字也是能朝令夕改的麼?”
“實在是老道年紀大了,不知變通,上午一時老眼昏花,痰迷心竅,竟沒看出這兇藏大吉的好處!”張老道忙做慚愧狀。
“這麼說,我和她的命非但不相剋,反倒合在一處還有益處?”一旁的小侯爺也眯起了眼睛,起先他還真的對那張老道士批的八字貼信以爲真,現在一看,裡面竟是內有乾坤。
小侯爺也不是笨人,結合白珠珠此刻的表現和那老道士前後不一的說辭,當下便知道自己又被白大小姐給忽悠了!
究竟是多麼看不上他,竟要用這種法子來退婚?唐雲一瞬間心潮起伏,腦子剎那裡七轉八轉涌了無數個念頭,最後浮現在腦海中的,竟是這賭氣二字最爲真切。
你越是不肯嫁,老子還偏偏就要娶了你!
自己人品不差,身份不差,年紀雖然比白珠珠小上五歲,可是他都還沒有嫌棄她,願意勉爲其難將這惡婆娘給收了,她竟敢日夜嫌棄他,無時無刻不想着擺脫他?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爲這一口忍不下的氣,小侯爺當即決定,這婚說什麼也不退了,她要麼就一輩子不嫁,要嫁就只能嫁給他唐雲!
“就這麼兩個八字都能合錯,可知你平日的盛名都是坑蒙拐騙來的!”唐雲雙手一袖,冷哼數聲:“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們這八字,究竟合是不合?老頭你可要小心說話,也讓白姐姐好好聽聽!”
這......究竟是要他說好?還是說不好呀?
張道士見唐雲一臉不善之色,頓時也迷糊了,身側的白珠珠也正在虎視眈眈,而身前的衛星樓則是一臉閒適,似乎此刻已經交給了一旁的那對男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
張道士求助似的看向衛星樓,朝他擠眉弄眼,衛星樓見了,只淡淡道:“老神仙實話實話便是!”
張道士伸手擦了擦一臉的汗:“二位居士的八字,乃是緣定三生,天作之合,且妻命旺夫,若能結成秦晉之好,那麼百年之內,子孫滿堂,富貴不衰,福廕更能延綿子孫,可保家族三代昌盛,實乃貧道平生僅見,不可多得之........”
“夠了!”白珠珠大喝一聲:“你這臭牛鼻子,還不快住口!”她這一句氣運丹田,震的整個青雲觀的大殿都在迴音不斷。
“天賜良緣!”張道士一時收不住口,還是將最後一句給吐了出來,隨後便愣在原地,沒想到女居士說發飆就發飆,一點涵養也沒有,難道是惱羞成怒,想要收回早上給自己的那張銀票麼?
果然女人的錢拿不得,不好拿呀!
張道士捏了捏袖子,有些心疼,那裡面的銀票還沒有焐熱,卻是留不住了!
白珠珠這一聲大喝讓原本在大殿內正在上香的衆多善男信女們紛紛爲之側目。無數眼光落到他們這處,有那一行不明真相的善衆見老神仙似正被人詰難,忙一擼袖子便趕上來助拳。
“那小娘子,可知這裡是青雲觀,不得大聲喧譁,更不得對大師無禮!”
“就是,不知禮數的東西,太上老君面前怎能高聲咆哮?”
“快快滾出去,撒潑也不看看地方!”
眼見圍觀的羣衆越來越多,連唐雲也替白珠珠臊的慌,這畢竟不是在天璇侯的地盤,那些圍觀羣衆也大多不認識這侯府惡女,而且泗水民衆一向民風彪悍,罵起人來都不帶重複的。白珠珠剛吼了這遠近聞名的活神仙,很快便嚐到了發飆的惡果,她幾乎沒給唾沫星子淹了。
泗水城的土語她半懂不懂,然而那些人沒說好話她卻是知道。
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周圍那一張張臉,毫不示弱的回嘴道:
“你們懂什麼,這牛鼻子胡言亂語,我還不能說了?”
“滾你丫的,你知道我是誰?竟敢指本姑娘的鼻子?”
“信不信我現在就叫人出來剁了你,你指,你再指!”
“你,你這小屁孩也來湊什麼熱鬧,趁本姑娘還沒有發飆之前,趕緊滾!”
......
那些彪悍的信衆們哪裡管她是誰,見這小娘子兇悍無比,因此圍觀的人倒是越來越多,衆人齊齊將她困在中心,一人一句齊聲指責,竟隱隱讓一旁的唐雲產生一種白珠珠正在舌戰羣儒的錯覺。
一開始白珠珠還能回嘴兩句,後來人漸漸多了,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家,此次來青雲觀上香,一個侍衛也沒有帶。到了後來,白珠珠不再回嘴,因爲眼前的情況似乎已經失去控制了,她臉色越來越白,耳邊全是各式各樣的泗水土話。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頭一次露出惶恐和脆弱的神色。
離她最近的唐雲,一開始還好整以暇,心中暗爽白珠珠落得如此田地,後來見着白珠珠臉色不對,再看到她此刻的神色,心中又生出了一絲不忍。
“鴨子死了嘴硬!”唐雲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看向衛星樓,以目光求助,衛星樓卻只是站在人羣之外,朝他攤開了手,做無奈狀。
衛星樓:(眼巴巴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家娘子?誰的娘子誰負責!)
唐雲無法,又見白珠珠實在可憐,腦子一熱,頓時朝她衝了過去!
白珠珠只覺得肩膀一緊,竟是被唐雲緊緊摟在了懷內,她駭然下正要掙脫,卻聽得耳畔小侯爺低聲道:“廢什麼話,走!”
說罷,女人便覺得身子一輕,竟整個人被他半掩在懷內,身不由己的被他挾着往外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