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廝匆匆跑過來吆喝道,“老爺,吉時就要到了。”
“罷了罷了,”石老爺無奈擺擺手,“讓他們進來吧,在我石家的地盤,誰也別想鬧起來。”
看着人進去,他喚住蔣二漢耳語道,“給我把這些人看好了,他們若是敢壞了我英兒的大婚之禮,我要你這蔣二當家做不成!”
石家雖與馬幫交好,可石老爺卻是隻服蔣西一個人的。
蔣二漢一抖,立即堆滿了笑應道,“石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將人看好。”
高亢的唱禮聲中,新人三拜而成,沈硯安與即一一悠然幾人站立在一側,好像真的是來觀禮的親友賓客。
一直未曾露面的蔣西,此時正位於上賓席座中,眼瞅着石英兒完成了大婚之儀,目中有些燙人的東西眯着人難受。
這石家夫人原是他蔣西的親妹妹,馬幫初建時嫁給了石老爺,是以蔣石兩家多年交好。馬幫當初能稱霸半個大鄴,也是多虧了石家人的支持。現而,蔣西一年來往京業幾次,多半都是因着石家。
“這蔣西對胞妹之女還真是疼惜,瞅他那副苦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自家的姑娘嫁人了呢。”
鄭陶陶抱手議論道,引來身側南宮勳一盆冷水,“鄭公子慎言,若叫有心人聽了去,怕是又要攛掇着把咱們趕出去了。”
“噗——”
即一一啓脣輕笑,這大皇子一向寡言,難得聽他懟人。
鄭陶陶正欲反駁,瞅見人一本正經的面色又咽了回去。算了,人家是皇子,不和他一般見識。
沈硯安嘴角微微勾起,眼眸流轉,目光在掃至一烏黑的渾濁眼睛時忽地頓住,眼底寒意漸濃,側了側身子,將即一一擋在了身後。
“切——”
蔣二漢嗤地一聲,恨恨地砸吧了嘴,他有美人在側相伴,樂得自在喲,別人多看兩眼也不成。
“二當家的,這石家大喜之日,你怎麼還耷拉着一副臉啊,若叫人看去了,可……”一賊眉鼠眼的小子湊到蔣二漢身旁來,模樣像是他的下屬。
“滾,爺現在沒那個心思伺候他石家的人。”蔣二漢煩躁極了,絕色美人就在眼前,可偏偏是別人的。
一旁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豆珠大的眼裡瞬間便看懂了事,“美人天姿國色,二當家何苦獨自一人苦飲相思水呢。”
“您若是看中了,不妨要了她。”那人賊兮兮的笑着,手上遞出一黃色的藥包來。
蔣二漢一瞬提了神,眼睛一瞟,一把將藥包塞進腰封裡,滿面油光的臉上咧出一口黃牙,“行啊你,怎麼還隨身帶着這玩意兒。”
“行走江湖,以備不時之需嘛。”
鑼聲一響,院中酒席正式開始了。
因着是入贅,所以石英兒也須得一同在外敬酒招呼,及至夜間,纔可行洞房之禮。
沈硯安幾人瞅準了蔣西的位置,留了即一一獨自在席面上,便衝着人去了。趁着沒人注意,她終於掀開面紗暢快了幾口,擡眸間,見新娘子順着席位來敬酒,即一一眉梢微挑,端着酒杯往前頭上賓的席位踱步而去。
假山一側。
“砰”一聲,她腦袋磕上了一個不硬不軟的東西,即一一擡手去抵,卻觸到一手絲滑,這是綢緞。
她猛地跳開,右手輕捂着額頭,迎面陽光刺眼,只得着指間縫隙看去,又是那一雙熟悉的帶着邪氣的丹鳳眼。
奇怪,她這次遇見他,身上竟然沒有感覺,難道這子蠱發病不怎麼按套路出牌。
“看來你對本尊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怎麼,是又不認識了?”他明明是脣角含笑吐出來的話,卻不禁讓人背後一涼。
見四下無人注意,即一一忙俯身行禮,“屬下失禮,請主人恕罪。”
“他來這兒做什麼?”略帶寒意的話飄下來。
即一一微擰着眉,沉聲應道,“沈硯安要來找蔣西做最後一次努力,屬下攔不住,只能跟着一起來了。”
“攔不住?”微微上揚的尾音,帶着明顯的不悅,“可在本尊看來,你不是攔不住,而是不想攔。”
修長的手指劃過即一一白嫩的下巴,輕輕一捏便現出紅暈來,“你有這張臉,想做什麼做不得。”
“屬下失職,還望主人責罰。”即一一低眉,不做多餘的辯解。
南宮臨鬆了手,眉眼的漫不經心下看不出任何情緒,“你的審判之日,在東園詩會,不是今天。”
他背手大步離開,即一一鬆下氣來。這南宮臨雖什麼也沒做,卻讓人莫名的心慌。
此人,實在難纏得很。
她看了看猶在敬酒的石英兒,拳頭微微攥緊,不管了,先過去這關再說吧。
“石小姐,恭祝二位新婚快樂,白首不離。”即一一湊到人羣中間,高舉着空蕩酒杯,笑容滿面,卻引得周圍人愕然。
石英兒頓住倒酒的動作,疑問道,“這位姑娘,你是?”
“啊,我是你表姨家的二舅奶奶的兒媳婦的妹妹的孩子,咱們小時候還見過一面呢,你不記得我了?”
“記得,記得。”新郎官忙用胳膊肘戳了戳自家媳婦,認不認得不重要,敬酒就完事了。
“您是那位長得好看的表姐嘛,我們英兒怎麼會不記得。”
起鬨聲中,即一一的酒杯不知被誰倒滿,兩人正要碰杯而飲,她卻忽地抵住石英兒的酒杯。
人羣中,一粗獷身影忽地一頓,不由得緊張起來。
卻見,即一一燦然一笑,“對了,來之前,家裡長輩還特地囑咐我,一定要祝你多生貴子,早日讓石老爺盡享兒孫之福。”
新娘子小臉微紅,不知誰大喊了一聲,“說得好!”,人羣復又熱鬧起來。
一片吵嚷聲中,即一一飲盡杯中酒,晃晃悠悠的從酒桌旁擠了出來。
“晴好的天,怎麼忽地就天旋地轉,是要起風了嗎。”天上片片白雲漩渦似的擰到了一塊兒,即一一扶着比鉛沉的腦袋,眼前的景象慢慢昏暗了下去。
一賊眉鼠眼的身影蹭地就從草叢中竄出來,攔腰扛起人就走。
“二當家的,人帶來了。”
破舊的柴房內,一嬌嫩的女子被扔到了柴草堆裡,蔣二漢望着眼前婀娜的身子,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