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安輕笑,手指輕勾她的鼻樑,惹得眼前人眉頭一蹙,“真是聰明。”
“既是隨風搖晃並不可用的砝碼,我們便不用。”沈硯安蘸了茶水,在大理石的桌面上輕輕劃出兩個字,“舍離”。
“世間凡事都與這二字脫不了關係,唯有明智的取捨,纔有可能成功。”
“而我所要舍的,便是這條明明很重要,但用起來既不順手也不可信的線索,”沈硯安笑了笑,眉目不知遠眺着何方,“且讓這個迷惑的線索被永寧王府好好捏着罷。”
“這能爲我們騰出些時間去找其他線索。”
我們?
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讓即一一微微愣住,她不斷的在腦海中尋找着一個答案,就像鑽牛角尖真的鑽出來一個洞,她眉梢微挑,眼角攜了一抹春風,問道,“侯爺當真信我?”
“不怕我回頭就將這些話賣給了永寧王府?”
“南宮臨對你不好,”沈硯安目光灼灼,語氣認真而肯定,半晌,他輕輕笑着,“如果你會去找他,就不會在這等我了。”
他瞥過她早已收拾好在一旁的藥箱,問道,“說吧,你有何妙計?”
即一一盯着他,脣角忽而綻出極燦爛的笑,眼前陰霾忽散,她輕聲開口,“平生若得一知己,死而無憾。”
沈硯安嗔怪了一聲,“誰要做你的知己,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我心中所願。”
即一一無奈輕笑,俯身在藥箱裡翻找,掏出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紙,上面還帶了一個人的小像。
“他或許,會是破獲此局的關鍵,”
模糊的小像旁帶了兩筆重重的名字——阮鳴。
阮鳴,太醫院院首阮正忠的遠門表親,以阮院首的侄子的身份在太醫院橫行霸道、不受尊卑。
醫術不佳,位列四品,也不過是個一般學徒的水平,只能爲妃級以下的貴人、奴才診治。不過他卻不是什麼樣的病人都接,嬪位以下便要受他冷眼嘲諷,而妃位本不該由他診治,可有一人卻指名道姓的要他。
誰?
端妃。
……
太醫院,即一一正在自己的房間忙碌,卻難得換了官服出來,挎着藥箱,腳步匆匆的到了阮鳴面前,“喲,這不是咱們的尚醫監嗎,怎麼幾天不來,還有空治病救人啊。”
阮鳴嘲諷的厲害,而即一一置若罔聞,只是把桌上的藥箱扔給他,語氣匆匆道,“拿上它,跟我走。”
“喂,去哪裡啊?”阮鳴不情不願的挑起藥箱的帶子,語氣鄙夷。
“貴妃娘娘腹痛,急召太醫院的人去,還勞煩阮太醫給本官當個副手。”
“大人不早說,下官這就來。”一聽貴妃兩字,阮鳴就忙不迭的拿起藥箱跟上,腳步一刻也不帶停的。
這能給貴妃娘娘診治可不知是哪裡來的福氣,若是他立了功長了眼就再也不用靠着阮正忠那老頭的名號光宗耀祖了,他可得讓衆人看看,這阮家旁室也是出得了大人物的。
……
敢越級替妃位診治,阮鳴靠的不僅僅是阮院首的威名,他靠的更是自己與林家的關係。
此話怎講?
侯爺不知,阮鳴不僅醫術不精,做人更是卑劣,他好色、擅淫蕩,與林昌算是不打不相識的狐朋狗友。他倆臭味相投,阮鳴爲了討好這條難得抱上的日日往林府送美人,林昌玩的高興,自然也得回報他什麼,端妃被林家拿捏,自然一個命令下來,她就老老實實的喚了林昌前來爲自己診治。
可奈何阮鳴醫術不佳,生生將她那虛寒之症養的愈發厲害,端妃遲遲也未能給林家生下一個有用的孩子。
所以說,林昌害死的那些女子,少不得有幾個是阮鳴送去的,我們可以從他這兒下手。
不過,你是如何得知這些隱秘之事?
侯爺,這些話在你們看來隱秘,其實散落在民間也不過是三兩句傳聞逸事,只要肯花錢,大多數的消息都能買得到。侯爺可還記得上次在端妃寢殿替我解難之事,人若是被狗咬了,雖不能咬回去,但至少該打上一棒子。
下次本侯替你打。
……
華宸殿,昤貴妃綿軟無力的靠在貴妃椅上,她一隻手攥的關節發白,額頭隱隱有汗珠滲出來,這纔不過五個半的月份,胎兒正當穩健之時,此時若是小產了可真是白費了幾個月的辛苦遮掩。
“來人吶,快來人救救我們娘娘啊。”琳琅扶着昤貴妃,一向端莊的氣度此刻早已經煙消雲散,昤貴妃剛發了通大火,此刻胎氣不穩,整個華宸殿都慌了神,上下亂成了一鍋粥。
貴妃捂着腹痛,從牙縫裡塞出幾句話,“陛下呢,派人去請陛下了沒。”
“陛下?”琳琅四下慌神,揪了一個宮女就喊道,“快去把陛下請來,快去!”
“是。”
“琳琅姑姑,琳琅姑姑!”一宮女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大喘着氣,“太醫來了,快,救救我們娘娘。”
貴妃疼的難受,東西散了一地,叮鈴哐啷的,即一一踏進殿門還沒兩步呢,忽然就被一個硬硬的東西給撞到了一邊,險些不猜到地上的瓷瓶倒下去。
她堪堪穩住腳,這纔看清剛纔撞了自己的人是阮鳴,兩人隔了幾個腳步,且分明是即一一在前,阮鳴在後,現下阮鳴直接跑到貴妃身前了,方纔那一撞若說是意外,恐怕沒人敢信罷。
“娘娘莫慌,微臣這就替您把脈。”阮鳴忙不迭的拿出帕子搭在貴妃手上,替人診脈。
……
阮鳴醫術不精,卻一心想要上位,阮院首從來不給他這個機會所以他纔會轉頭求上了自己的狐朋狗友林昌。
太過急功近利的人,只需給他們一個表現的機會,他們就會拼了命的抓住,有實力的人會往上衝,而虛有其表的人,只會暴露自己的缺點,把自己推向火坑。
貴妃眼裡揉不得沙子,若讓他們對上陣,兩人狗咬狗豈不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把這面最薄弱的牆捅出縫隙,這一整座城池便有了攻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