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急不緩的向上徐徐行禮,清晰穩重的向上言道,“回陛下,所謂天者,非謂蒼蒼莽莽之天,君以民爲天,則民與之安。”
“臣下愚鈍淺薄,私以爲修繕官道之法縱然耗時耗力,然其於民,一利則可掩其弊。大皇子殿下與忠肅侯辛勞,既已籌集三十萬兩,陛下不妨,便應允了二位。”
皇帝威壓之勢強硬,便是私下召見,也使人不敢擡眸與之對視,衆人半晌都未聽得上位迴應。
抑商之法行了有近百年,忽而鬆口,無疑是要下大決心的。
“陛下,”一道不該響起的聲音忽的出現,南宮臨眉目含笑着,那一雙帶了三分邪氣丹鳳眼今日竟看着有些乖順。
“您金口玉言,可不能隨意收回。您既答應了忠肅侯,此時自當應了他。”
“你個潑皮,現在倒是幫起他來了,”聞言,皇帝身上威壓淡了些。
他揮了揮手,那太監立時遞了玉璽過來。
“傳旨吧,省的再有人說朕出爾反爾。”
一紙聖旨落下,此事儼然已經板上釘釘。
南宮臨嘴角依然擒着笑,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南宮勳看着那抹遠去的背影有些許不解,“他不是一心要讓戶部的法書實行嗎?”
“方纔在殿內,何故要在陛下跟前幫我們?”
“因爲他知道,陛下心裡其實早就偏向了你我。”
沈硯安擡步,與他緩緩往外走去。
“我大鄴國庫,還不至於連三十萬兩也掏不出來。”
“南宮臨心思敏捷,又豈會不知這點。陛下會肯給我們籌集銀錢的時間,是因爲心裡早就認可了此法。”
“他如此做,不過是順水推舟,既討了陛下的歡心,又給我們放了個煙霧 彈。”
南宮勳斜斜向上望去,高聳的宮牆上堪堪只能看見四方的天,他忽而胸口一悶,“既然陛下心裡早有打算,又爲何要拿我們擺上一棋?”
“陛下雖是君主,可有時也不能肆意而爲。”沈硯安沉聲應話,眉眼之處比之南宮臨更顯淡然。
“朝中老臣衆多,其中更不乏宗室貴族。比之修繕官道的法子,他們大多傾向於南宮臨的加重賦稅之法。”
“放鬆經商限制,土地收益必然會少,這無疑觸碰了他們的經濟利益。”
“陛下先一步對我們發難,便是要防止聖旨下發之後,他們對新法與陛下發難。”
“殿下,”沈硯安忽而頓住腳步,面上神色正經起來,極爲端正的向南宮勳抱拳施禮。
眼前人有些愣住,接着便要上前扶人,“侯爺這是做甚?”
沈硯安身子微側,不卑不亢道,“奪嫡之路必經兇險,爲君者,縱然不爲,有些陰暗也不得不看。”
“萬望殿下放下心中與陛下的心結,如若不然,現在請旨回邊駐守,尚不算晚。”
沈硯安一字一句都重重打在了南宮勳身上,他明明是俯身進言,卻仿若上位施令,莫名讓南宮勳心中一震。
他雙手將沈硯安扶起,語氣中多了些堅定,“這條路如果不走,母后的冤屈、佳姝的不幸又有誰來鳴平。”
“侯爺寬心,陛下是君王,我心中縱有不平,也無甚可爲。”
“我只不過,是要將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原原本本奪回來而已。”
或許外人不知,但皇宮近臣與一些皇族中人大多知道,皇帝出發南巡之前,是將立儲詔書擬好了的。
只不過那詔書,卻再未出現過。
其中隱秘,所知之人少之又少。重生歸來的沈硯安,便是其中之一。
沈府,即一一房中。
織金緞子做成的大袖極有質感,一身幼紅色襦裙襯得人氣色極好。
櫻桃看着鏡中的人兒眼睛直放了光。
“啪嗒—”一聲
華貴的衣裳被重重扔在了塌上。
“姑娘,您這是幹嘛呀。”櫻桃心疼的那貴重的大袖抱起來,“侯爺送來這衣裳可是朱大家親繡的。”
“重金難得可經不得這樣的磕碰。”
“熱。”即一一鬆了口氣一屁股坐下,呼扇着手掌,可算是從那大蠶蛹裡逃出來了。
這樣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可這大夏天的穿了是要出去熱中暑的。
“穿衣不過蔽體,一個衣裳而已,哪得如此金貴。”阿無抱着她那日夜不肯拿下來的彎刀,靠在衣鏡旁懶懶道。
“阿無,人人所視珍重之事不同。”櫻桃橫了眼瞥過去,“你看重這把小彎刀,我們看重這衣裳,各不相干,何必互擾。”
她仔細將那衣裳疊好收進櫃子裡,“再說了,這衣裳貴重的可不是錢而是侯爺那份心意,那纔是千金難換的。”
“唉,”即一一長長嘆了口氣,橫倒在軟塌上,一雙美目略微消腫,草藥的味道在鼻尖縈繞,清香的味道卻讓人煩心起來。
千金難換啊。
沈硯安送她如此顯眼的衣服明顯是要在東園詩會給衆人那日亮明自己的存在。
他還真是被美貌迷昏了頭,這樣挑釁的事情也能做出來。
恐怕等他發現自己不見的時候,臉色難看之度可想而知。
與虎謀皮,與狼共舞,她還真是一個也沒躲過去。
看來,煥顏粉的研製得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