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籍不在自己這,那就是賣身的姑娘了,還是在花會上傷了人出的事,”京兆尹心底暗叫不好,直搖了搖頭,“這案子難辦啊。”
底下人忙倒了杯 湊上頭來,“大人,不就是個刺傷了人的案子,您何必如此憂心。”
“這姑娘自稱自己誤傷了人,是來自首的。既是來自首的那咱們直接按律法辦,這不就成了嗎?”
“嘖,呆子!”京兆尹敲了他一頭,“那可是雲春來,它身後利益本就糾纏不清,更別提今日這花會來了多少達官貴人了。“他忽然放低聲音,瞥了眼四周說道,”這姑娘一看便是專門伺候貴人的,她傷的指不定就是哪家咱們開罪不起的祖宗呢。“
“她來自首又在外頭鬧出了動靜,這事情一傳開了,百姓眼睛盯上來,咱們就不得不仔仔細細往深了去查。你想啊,自願去那秦樓楚館賺錢的女子哪個敢傷了自己的客人啊,這姑娘傷了人又跑來自首,保不齊就是被迫的。”
“這案子一旦處理不好,咱們是既得罪了貴人又惹惱了百姓,得不償失啊。”
人一聽就傻眼了,不過是接了個來自首的姑娘,怎麼還惹上這麼大的簍子了呢,“大人,那這,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啊,咱不會因爲這個小丫頭丟了腦袋吧。”
京兆尹頓了頓,眼睛微閃“這樣,你先偷偷去找雲春來的老鴇問一問,試探一下他們的態度,不要把事情鬧大,估計他們也會派人上門的,一切等有消息了再說。“
“是,屬下這就去。”
“等等,那姑娘叫什麼名字?”
“哦,她說自己姓南,單名一個’荇‘字。”
“南荇?”京兆尹咂摸起來,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人提起過,對了,前些日子有個帶着黑斗笠很奇怪的男子,口中要找的人可不就是叫南荇嗎?
……
與其落在這些不明不白的人手裡被折磨,還不如蹲在這陰暗的大牢裡,此事天亮就會鬧起來,既不能暗暗掩下,他們自然也不敢對她大施刑罰報復。
畢竟失了民心的事情,官府寧願吃大虧也是不願做的。
即一一躺在厚厚的乾草堆上仰頭望着窗口的一小半月亮時,心裡確然是這樣盤算的,要不是把着這一點心思,她如何也不敢跑來自投羅網,要知道官商勾結,可是哪個朝代都少不了的事情。
她難得慵懶的目光中隱隱期待着什麼,即一一在猜,自己會以什麼樣的形式離開這大牢,是被反咬一口逃出去呢,還是被沈硯安救出去,亦或是直接被南宮臨一杯毒酒賜死,連逃都不用逃。當明月東下,白晝初兩時,即一一知道,至少今夜她是出不去了。
可即一一卻沒想到接下來一連幾天,亦是這種情況。
這京兆尹府沒有處罰的命令,也沒有放人的命令,沒人來看自己,更是連封信也都沒有。她的待遇也同旁人一般,只不過不同的是,別人要麼等着行刑,要麼等着出獄,只有即一一不知在等待着何樣的審判。她也不是不能用身上的銀針撬了鎖跑出去,只不過實在沒這必要。
南宮臨一時沒有動作,不是因爲心軟,而是因爲他隨時都可以動手,畢竟自己的命就懸在他的指尖,就算是棄子,也得死了再拋棄。而沈硯安一時沒有傳來消息,定是另有打算,她冥冥之中覺得,那夜沈硯安沒有再繼續強求自己的選擇,好像是看懂了自己要動手的心思。
而即一一之所以敢橫衝直撞的跑來官府自首,決定性的原因還是沈硯安,她知道這人一定不會走,也篤定他此時知道自己在哪裡。
不過最後的時候,即一一隱隱覺得一時的寂寞無聲好像是刻意依靠着時間在消化什麼。
即便如此相信自己一定會被救出去,她也時刻用身上的銀針提防着飯菜裡的毒,縱然一般的毒還不死她,可難保南宮臨一不高興就會要了自己的命,誰知道這人什麼時候就魂歸西天了呢。
想想突然猝死的自己,她覺得有些好笑。
蹲大牢的這幾天,的確也發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大前日,獄卒來給她送飯,莫名的提起了雲春來花會稀奇這事,從前總有女子第二日莫名的失蹤,今次倒好了,一個逃跑,一個直接坐牢了,還都是把人刺傷了的。
“官爺,你方纔說那逃跑的叫什麼名字?”
“若水啊,這人命苦,這名起的也福薄。”獄卒將東西一一給她擱下,連小小一塊饅頭也擺放的整齊,“她是被人強迫去的雲春來,爲了逃出去,狠狠拿針把那官老爺的手給刺傷了,小小一根針叫她用的那個狠啊。”
“聽說被刺傷那人還是揚州大戶人家來的公子呢。”
“謝謝官爺啊。”即一一看着自己簡潔卻又幹淨的飯食,脫口道了謝。
那獄卒笑的眼睛咪咪的,擺了擺手,“多大點事,好好吃吧啊,明天我還給你送白麪的饅饅。”
即一一笑了,笑着世間尚是堅守自己之人在多,比如好心對待囚犯的獄卒,勇敢做出選擇的若水。
不過,還有些變來變去,找不清由頭,光是在這兒旁觀看着,就叫人捉摸不透了。
昨日,門鎖鬆動的時候,即一一躺在枯草上猛地睜開眼睛,以爲是來人放自己出去了,她眼睛一斜,卻是看到對面空的牢房裡被關進去了一個人,衣着華貴,面容桀驁不馴,看上去是個富貴的公子哥。
不過是眼睛有些不老實,被關在了大牢裡,還大膽挑釁的往即一一身上瞄,若不是即一一帶着面簾,一定丟一個最冷的臉色給他看,也好過此刻面對着牆,都覺得身後的目光刺癢的人難受。
近夜幕的時候,對面的公子哥被人接走了,即一一半擡着眼皮瞄了一眼,來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官兵,黑衣金刀,倒像是,大內的人。
是禁軍。
即一一猛地睜開眼睛,沈硯安立時在腦中浮現,她直覺外頭或許發生了什麼事,腕間的銀針癢了癢,自己或許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