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玉若是心思通透之人,這樣的人往往看破許多,心裡最容易受傷。
即一一輕輕回握了她的手,以示安慰,“公主的身體還需靜養,切勿過度神傷。”
“本宮一切都明白的。”南宮玉若輕輕點了點頭,看樣子是已經接受了鬼胎一事,不得不說,這位長公主的心理確實要比一般產婦要強大得多。
“即大夫,經此一事後,旁人我總是信不過,即便是住在這暖玉閣也放不下心來。貴妃有孕,父皇須得常常去照料她,更沒法常來看我。”
“能不能拜託你,替我調理身子,直到痊癒,好嗎?”她極爲真誠的眼神倒讓即一一不敢直視,若說自己對上的是那驕縱跋扈、對人頤指氣使的昤貴妃,自然是一口回絕了她。
可長公主如此謙遜真誠,毫無居高臨下之姿,竟隱隱有些求助的意味。
想必也是因此事對自己身邊人起了疑心。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點瞬間如瀑布傾下,即一一尚未應聲,雨勢片刻之間便已成傾盆之勢,引得衆人側目。
這場積聚了數日的雷雨,終是如洪水猛獸一般,一瞬間吞噬了皇宮的寧靜,一如即一一無力與之拼搏的命運。
既然一時逃不出,那何不,先找個大點的靠山,想辦法活下去。
她回首對上南宮玉若,幾不可見的笑了笑,沉聲應道,“承蒙公主厚愛,既然您願意信任民女,民女自當竭盡所學爲您診治,助您早日養好身子。”
南宮玉若終是放心了似的開懷一笑,“太好了,有勞即大夫替我憂心,那咱們明日就啓程回府吧,在這兒呆着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不知何時,她的自稱已經從“本宮”變成了“我”。
“公主心中莫急,您現在身體還未恢復,不宜到處走動。”
“可我得……”
“民女知道,您放心不下公主府,更放心不下那些沒照顧好您的下人,怕他們毛手毛腳,再照顧不好駙馬的起居。”
南宮玉若漸漸安靜了下來,即一一眼神向後示意,繼續說道,“您放心,陛下自然會派人替您看顧好公主府,您要是想快點把病養好最好還是呆在這兒暖玉閣靜養。”
“民女自會不時進宮來替您請脈診治,請公主放心。”
“好,好啊。”南宮玉若還沒出聲,皇帝先替她答應上了,“玉若啊,你總算是請到了一位好大夫,你得聽大夫的話,這次可不能再絕食絕水,鬧着回府了。”
南宮玉若輕嘆了口氣,算是應下了,“父皇,你淨尋女兒的開心。”
“哈哈哈哈哈,”長公主出事以後,皇帝難得笑得這麼開心,“來人吶,賜即大夫尚醫監之職,賜金牌一塊,直隸於宣政殿,聽朕指令。”
“即大夫,”南宮玉若碰了碰呆楞住的即一一,笑言,“還不快去謝恩。”
即一一立時警醒,“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民女,不,微臣謝陛下隆恩。”
“陛下這是,要從硯安身邊搶人啊,這份殊榮忠肅侯府可怎麼擔當的起。”沈硯安略過地上微微發顫的女子,滿目笑意的對上皇帝,起身順勢將人扶起。
皇帝無奈指着他,語氣嗔怪,“你小子,可真會把架子往自己身上攬,朕賞的是人家姑娘,可和你忠肅侯府沒有半分關係。”
“咳。”皇帝一眼瞟過去,沈硯安眉梢微挑,手立時從即一一的胳膊上拿開。
“看來這雨一時半刻是停不下來了,朕今日開心,也睡不着,硯安你就隨朕去正殿下會兒棋,讓她們姑娘在這兒聊聊體己話罷。”
“是,陛下。”
沈硯安給了即一一一個眼神,示意她放心,自己便隨着皇帝往玉芳殿而去了。
這暖玉閣說來,也不過是一個佈置稍顯華麗的屋子,自是盛不開他們幾人,況且沈硯安是外男,與長公主呆久了自然是不好的。
最主要的,是皇帝有另一層打算。
即一一看着早早備好的一應問診器具,便突然明白了,自己能留在長公主身邊看上去全是南宮玉若的意願,其實還是少不了皇帝授意的。
這上好的銀針,藥材可不是一個公主的規格就能拿到的吧。
既然皇帝厚愛,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公主,請讓微臣替你搭脈。”即一一拿着上好的絹布帕子,輕蓋在南宮玉若的手腕上,靜靜感受着她脈搏的流動。
片刻,她撤下絹布,開始拿筆寫下藥方,思維迅捷之勢讓南宮玉若也爲之驚訝。
“即大夫,不對,現在該叫你即太醫了。”南宮玉若輕笑着喚她,“方纔那些都是父皇的賞賜,並沒有我的心意。”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補償你什麼,我這心裡總是過意不去的。”
即一一擡眸,筆間墨暈染了紙上娟美的字,她略過門外直挺挺站立的身影,應聲道,“既然如此,臣確然有一事,要請公主幫忙。”
……
京業城外,白石嶺石碑處,一組隊伍,如馬踏飛燕般侵掠而過,地上積水被濺飛,在滂沱大雨中卻不見任何聲響。
他們經過之地,留下了難聞的腥氣,像是成羣結隊落水的狗,在雨水的浸染下越來越大。
不遠處,帶着“鄴”自的黃底紅字旗幟被攔腰斬斷,路旁一堆堆的泥沙和石塊全都混亂不堪,哨亭裡,微弱的燭火在狂風肆虐之下漸漸暗淡。
大雨之中,沒人知道這處守衛森嚴的官道修葺處,發生了什麼。
夜,在大雨停止時,褪去了顏色。
……
天剛一亮,即一一與沈硯安便分別從暖玉閣與玉芳殿出來了,幾乎是一夜未眠,兩人的面色都不怎麼好看。
今日無需上朝,皇宮比之以往也清靜了許多。
“陛下呢,他昨夜不是和侯爺你在一塊兒?”即一一看着沈硯安身後空曠的殿宇,不禁問道。
“陛下啊,早早就被華宸殿的人叫走了,昤貴妃害怕打雷,非要陛下陪着,說是用陽剛之氣鎮壓,才能護得住腹中胎兒不受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