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嘉倩示意紅鸞拿着一頂紗帽回來,別有深意地遞到顧雲嘵的手上:“你這丫頭也是丟三落四的,幸好送回來了,不然可就得躲在廟裡,等府裡的人再送一頂紗帽過來。”
姬晴柔奇怪地看了紗帽一眼:“三姐姐真粗心,居然把紗帽弄丟了?”
顧雲嘵接過紗帽,知道是主持讓人送回來的。看來姬嘉倩也是知道自己剛從主持那裡出來,不然怎的提起什麼“佛緣”?
既知道她去了主持的後院,自然也清楚自己品了一回茶,指不定還聽說了蕭夕凜和鎮國候夫人也一併過去了。
她低着頭,小聲答道:“下回一定小心,免得給母親添麻煩了。”
“麻煩倒不至於,不過曉丫頭是怎麼認識主持的?這位老主持可不常出來見人,除了蕭太傅這位忘年交,也就只有皇上親臨,或是佛門重要的節日,不然很少出現。”
姬嘉倩試探着問道,老主持身邊的小和尚嘴巴跟石頭一樣難以撬開,她也只能從顧雲嘵這裡下手了。
顧雲嘵聽得出姬嘉倩居然不知道去主持那裡都有些什麼人,指不定是蕭夕凜特意請老主持隱瞞的,不由心存感激:“我也是第一次來,不留神迷了路,去了後院,碰到了一位老和尚,討得了一杯清茶解渴。沒想到這位老和尚,居然是護國寺的主持嗎?”
她懵懵懂懂地反問,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叫姬嘉倩不好繼續問下去了:“主持的茶道在慶國是首屈一指,曉丫頭只怕是跟主持投緣了。”
姬晴柔不無羨慕地看向顧雲嘵,心下嫉妒這個丫頭怎的這般好運,居然偶遇了主持。想到主持跟蕭夕凜是忘年交,又聽聞蕭太傅來了護國寺,她卻無論如何都沒遇到,難不成心上人是直接去找主持了?
若是如此,顧雲嘵可能遇上。但是她一副傻乎乎的表情,連主持都沒認出來,哪裡像是遇到了蕭夕凜的樣子?
姬嘉倩卻想得更多,能跟護國寺的主持交好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少不得回頭要告訴姬柯冉這件小事,或許能幫上冉郎的忙。
姬柯冉正想跟主持攀上關係,這個丫頭就偶遇了主持,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不過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顧雲嘵跟主持交好,等她和姬柯冉成婚,這點好事便是冉郎的了。
思及此,姬嘉倩又瞥了盛裝打扮的顧雲嘵一眼。這個丫頭收拾收拾,倒是能拎出來見一見人。
雖說容貌比不上顧雲妍,連姬晴柔也及不上,出身不顯赫,脾性也過分乖巧木訥了一些,只是舉手投足別有一番風姿,算是勉強配得上姬柯冉。
主持誦經足足一個時辰,顧雲嘵雖然在蒲團上跪得雙腿發麻,卻覺得佛音在耳,渾身猶如被洗滌過一遍,通體舒暢。
她睜開眼,就看見東倒西歪的姬晴柔正揉着麻掉的雙腿呲牙咧嘴,連大家閨秀的禮儀都顧不上了:“這老禿頭真囉嗦,前前後後居然一個時辰,哎喲,我這雙腳都動不了……”
不止是姬晴柔,好幾個被夫人搶拉來的閨秀們都苦着臉,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唯獨顧雲嘵似乎沒什麼大礙,揉了揉雙腳就施施然起來。
姬嘉倩也是習慣了的,她在侯府學的規矩不知道有多少,侯夫人在年紀小的時候絕不允許這個女兒在規矩上有半點差錯。
她很快也站起身,示意紅鸞和文杏把姬晴柔扶起來:“像什麼樣子,也不學學曉丫頭。”
姬晴柔耷拉着腦袋起來,沒讓人看見神色,顧雲嘵卻猜出她不服氣。
姬嘉倩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不久留,招呼兩人上馬車回顧府去。
姬晴柔麻掉的雙腿還沒完全好,一拐一拐地好不容易被兩個丫鬟扶上了馬車。
倒是一個小和尚叫住了顧雲嘵,雙手合十行禮道:“女施主,這是主持交代小僧送來的。”
兩巴掌大的錦盒,顧雲嘵接過後道了謝。
姬晴柔好奇地探頭,顧雲嘵索性打開錦盒,裡面是幾本薄薄的經書,頓時沒興趣了:“怎麼又是經書,這老禿驢剛纔還沒說夠,送這麼多過來?”
姬嘉倩也有些驚訝,主持可不輕易送東西給人,沒想到顧雲嘵還真是入了他的眼:“這看着像是主持的筆跡,好好收下,別辜負了主持的一片好意。”
“是,母親。”顧雲嘵把錦盒收好,心裡也不明白主持怎會突然送一個錦盒過來,寓意何在?
剛下了馬車,就見言子馨迎了上來:“夫人和兩位姑娘怕是累了,我早就吩咐廚房準備好熱水,等會就送到院子去。”
“有勞你了,”姬嘉倩對言子馨十分滿意,經過言家的事,又是侯爺親自在皇上面前美言,祭酒的官職這才保住了。
從此之後,言子馨對她更加畢恭畢敬,儼然是馬首是瞻。
姬晴柔對言子馨的舉動很是不屑,以前巴結諂媚,如今整個就跟伺候人的奴才一樣,那嘴臉實在難看得很。
懶洋洋跟言子馨打了招呼,姬晴柔就回院子去梳洗了。
姬嘉倩婉拒了言子馨要跟着回院子伺候她梳洗,三兩句就打發她了,言子馨便跟着顧雲嘵回了香荷苑。
柳絮去支使送水的婆子,言子馨便拽着顧雲嘵到角落小聲道:“林家人今早上門來向老爺討要說法,瞧着來勢洶洶。妍丫頭矢口否認,信箋又被林御史偷偷燒掉了,林家人只得悻悻而去。”
顧雲嘵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了。果真多了一個盟友,對事態的掌控就要全面得多了:“爹爹是什麼章程,就這麼直接否認到底?”
“林家也奈何不了他,加上林家還是忌憚夫人的,不然也不會趁着夫人帶着你們出門纔到顧府來。”言子馨簡單說完,知道不宜久留,很快就離開香荷苑了。
柳絮已經把熱水都準備好了,給了賞錢打發掉婆子們,伺候她脫下衣裙,洗掉了臉上的鉛粉。
顧雲嘵泡在熱水裡,依舊琢磨着林家的事,或許能從這裡做文章,給顧雲妍一點不痛快。
林家滿門清貴,若非林御史是獨子,早就被趕出門了。
如今卻是無奈,顧雲妍不承認,所有的黑鍋就是林御史一個人背了,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滅殺了仕途的做法。
這位御史爲了一個女子居然不管是非曲直,以後在朝廷裡也是毫無建樹。林家也不知道倒了多少輩子的黴,得了這麼一個被顧雲妍迷得七葷八素的繼承人。
但是這種人如今迷戀顧雲妍,若是翻臉了,估計比誰都要狠。
顧雲嘵眯了眯眼,顧雲妍少不得要安撫林御史,便吩咐道:“柳絮,你帶點銀錢給門房的婆子說一說,若是青芽出門了,就先攔上一刻鐘。”
她在柳絮耳邊低語了兩句,後者會意。
顧雲嘵把半溼的長髮挽起,示意柳絮磨墨,她擡手挑了一支紫毫,仔細想了想,纔在宣紙上落筆。
一筆一劃刻意模仿,根本不是她的筆跡,而是顧雲妍的。
直接交給林府,那就太過於顯眼了,很容易被揪出來,發現是假冒的。
到時候沒成事,還可能沾上一身腥。
寫完後她仔細瞧了瞧,吹乾了宣紙,示意柳絮貼身帶着。
想必機會一瞬而過,很快就會到來。
林家都上門來鬧了,顧雲妍沒道理會繼續無動於衷。
顧雲妍這個人十分謹慎小心,她指不定會擔心林御史抵不過家裡人的眼淚和呵責,把自己給扯出來,少不得要盡心安撫。
她自認容貌舉世無雙,多少男子爲此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林御史也是如此,沒有誰能逃得過。
只要主動安撫,給出一兩分曖昧不清情意,隱隱約約的,卻又不明顯,平日遮遮掩掩,誰又不可能發現得到。即使是信箋,只怕也是含含糊糊,絕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但是顧雲妍如此警惕多心,也是個弊病。做的小動作肯定不少,還自認爲能夠掌控全局,甚至自信不會讓任何人發現得到。
果不其然,門房那婆子很快就得了消息,不留神用茶水潑溼了青芽的衣裙。
青芽無法,只得躲在門房的內間換了一件婆子女兒的衣裙,湊合着穿,誰讓自家姑娘的事刻不容緩,不能出一點差錯,哪還有時間回院子去換衣裳?
從換下的衣裙裡貼身藏好的信箋拿出來,她再次藏在身上,這才匆匆忙忙離開了。
門房婆子得了大把的賞錢,柳絮偷偷摸摸告訴她,青芽找過自己不自在。
這次不過是悄悄教訓她一番,新衣裙裡可藏了點粉末,叫人渾身發癢,難受得緊。
婆子撇嘴,小丫鬟之間互相下絆子,她也不是頭一次見了。卻是第一回看到用這麼小兒科的方式報復回去,還出了這麼多的賞錢,真是個冤大頭!
她巴不得柳絮多來幾回,自己這個月的月錢都能賺回來了。
婆子呲牙數了一遍銀錢,藏在袖中,笑眯眯地送走了柳絮,拍着胸口保證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