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一牆之隔就是香荷苑，姬嘉倩也是打着碰碰運氣來走一趟。
不過顧雲嘵早早就睡下，應該是不知情的：“你可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響，又或是碰見外人了？”
柳絮搖頭答道：“奴婢一直守在房外，等着姑娘醒來好伺候，不敢走開一步，沒見着別人，倒是聽着隔壁鬧哄哄的，生怕他們吵醒了姑娘。”
這丫鬟是個忠心的，字字句句都是替顧雲嘵設想，姬嘉倩安撫道：“我這就去管束他們，鬧哄哄的算什麼樣子？等會若是碰着什麼人，只管叫外面跑腿的丫鬟來知會我。”
聽柳絮應了，姬嘉倩又遠遠瞥了內間一眼，裡面靜悄悄的，外頭這麼吵鬧，顧雲嘵居然沒醒來，顯然真是累了，難得睡過去了。
“好好伺候你家姑娘，剛纔的事就不必拿來煩着她了。”
姬嘉倩這才帶着丫鬟婆子們走了，顧雲嘵聽着外頭沒了動靜，這才大大鬆了口氣。
柳絮也是機警，姬嘉倩一行人走得沒影，她卻不敢立刻就鑽進內間。
等了又等，隔壁院子的吵鬧漸漸安靜下來，她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全是汗。
剛纔對着姬嘉倩那份沉着冷靜，如今徹底沒了，反倒雙腿發軟，險些跌坐在地上。
幸好姬嘉倩沒看出來，不然就麻煩了。
柳絮見兩三個丫鬟在外面探頭探腦的，穩了穩心神，上前去，一副好奇的樣子：“你們都在這裡做什麼，隔壁究竟住了哪位貴客，怎的勞動夫人親自來尋？”
小丫鬟是流蘇留了心，特意落在後頭的。見柳絮似是完全不知情，懵懵懂懂的模樣，她故作神秘道：“姐姐就不知道了吧，太傅大人來了，斟酒的時候酒灑了，小廝送大人到廂房換一身衣裳。誰知道小廝去讓婆子送熱水來，轉眼就不見了大人。”
柳絮眨眨眼：“一個大活人，難不成還能憑空消失了？”
“可不就是憑空不見了，夫人打發我們四處去尋，都沒能找到。”小丫鬟也是不明白，皺着一張小臉，這麼大一個活人，到底跑哪裡去了？
柳絮抓了把銅板給小丫鬟，後者高高興興的跟其他兩人分了，這才離開了香荷苑。
她回去的時候小心翼翼的，見周圍再沒有探頭探腦的丫鬟，這纔敢進去，順手關上門，小聲說道：“姑娘，外頭的人都走了，幸好奴婢小心……”
柳絮擡起頭來，瞥見榻上的顧雲嘵把蕭夕凜摟在懷裡，不由目瞪口呆：“姑娘，大人這是……”
顧雲嘵也是頭疼，無奈道：“他說頭疼得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多酒了，我正幫他揉着額角，希望能緩和一些。”
柳絮這纔看見顧雲嘵的雙手在蕭夕凜的額角輕輕揉着，後者的腦袋擱在自家小姐的肩頭，愜意地微眯着一雙黑眸，似是被揉得舒服了。
她尷尬地撇開臉，覺得非禮勿視，繼續說道：“夫人在府裡到處找蕭大人，姑娘不好繼續把他留在這裡。”
若是被發現了，自家姑娘的清譽可不就被蕭夕凜給弄沒了？
顧雲嘵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想着趕緊讓蕭夕凜恢復平日的清醒，再自行離開。
如今瞧着蕭夕凜懶洋洋地擱在自己的頸側，始終不像是酒醒的模樣，她不由鬱悶了。
再拖下去，等會蕭夕凜就算想走，可就沒那麼容易不被發現的。
“這可如何是好……”
不等顧雲嘵想出辦法來，柳絮向外一看，臉色一白：“姑娘，姬大人來了。”
顧雲嘵忍不住扶額，蕭夕凜還沒從院子請出去，怎麼姬柯冉又來湊熱鬧？
“他剛剛就來過，前後纔多久，怎麼又來了？”
柳絮小聲道：“不會是懷疑蕭大人在屋內，夫人不好進來打擾姑娘，姬大人打算代勞？”
若是故此，那就糟糕了！
顧雲嘵看着被她揉得昏昏欲睡的蕭夕凜，輕輕嘆氣：“姬大人不敢進來，暫時還能隱瞞一二。”
就怕姬柯冉不按理出牌，硬闖進來，那就麻煩大了！
“三姑娘，在下來叨擾了。”
姬柯冉揚聲說着，柳絮只得硬着頭皮出去應付：“姬大人，我家姑娘尚未醒來……”
“不妨事，這是底下莊子送來的大紅袍。在下想着三姑娘愛茶，必定會喜歡的。而且這茶有凝神之效，也能讓姑娘夜裡睡得好一些。”
柳絮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來：“多謝大人，奴婢替姑娘收下，等姑娘醒了再泡上……”
“這茶嬌氣，若是手法不對，泡出來的茶就不好喝了。”姬柯冉施施然在前院的石桌前坐下，柔柔笑道：“姑娘尚未醒來，在下就在此處等着便好。”
柳絮苦着臉，姬柯冉大刺刺坐在外頭，她還不好把人扔在這裡怠慢。
她只能輕聲告罪，就進去說是看看顧雲嘵是不是醒了。
姬柯冉微笑着目送柳絮進去，施施然瞥了眼桌上的茶具和懷裡揣着的小包茶葉，眼底是勢在必得的神色。
聽說姬柯冉坐在外面不走了，顧雲曉一張小臉都皺起來了。
這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跟牛皮貼一樣怎麼都趕不走。
她低頭看着枕在自己腿上昏昏欲睡的蕭夕凜，只覺得更頭疼了。
屋外一個，屋裡一個，叫自己如何是好？
不出去應付一下姬柯冉，只怕那男人是不會走的。與其這人跑進來發現蕭夕凜，還是自己出去走一趟爲好。
顧雲嘵微微扶起蕭夕凜，小聲哄道：“大人先在這裡歇一會，我去打發姬大人離開。”
不然，蕭夕凜要如何離開香荷苑不被人發現？
蕭夕凜卻轉了個身，抓住了她的胳膊，眯起眼彷彿沒睡醒，起身枕在顧雲嘵的肩頭不動了。
顧雲嘵僵住身子，頓時不敢動了。
蕭夕凜的氣息就在耳邊，暖暖的帶着曖昧的氣息，叫她有些手足無措。
沒想到猶如謫仙一樣的太傅大人喝醉後會是這般粘人，還帶着幾分孩子氣。
顧雲嘵嘆了口氣，看來她是別想起身出去打發姬柯冉了，只得扭頭對目瞪口呆的柳絮說道：“就說我身子不適，多有不便，請姬大人回去。若是他不肯，就把茶水送進來，估計喝了茶他也沒理由再繼續留下了。”
柳絮應下，出去轉述了她的話，姬柯冉不無遺憾道：“還以爲能讓三姑娘看看在下的茶藝，不想是在下莽撞了。也好，這茶葉來得不容易，放得久了就失了原來的味道，還請姑娘趁熱喝下。”
他一雙手行雲流水般泡茶，光是這番姿態就叫人賞心悅目。
柳絮看得讚歎，等姬柯冉斟茶後，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飄來，讓人心曠神怡，便琢磨着這茶葉果真不是凡品。
她小心翼翼端着茶盞進去，顧雲嘵也聞見茶香，眯起眼道：“倒是好茶，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說罷，顧雲嘵擡手要接過茶盞，一隻白皙修長的大手卻陡然一伸，截住了這杯茶。
她一愣，回頭看見蕭夕凜不知道何時醒來，單手託着茶盞低頭嗅了嗅，轉眼便把茶水遞給柳絮：“倒掉。”
柳絮呆呆地接過茶盞，有些回不過神來。好好的茶水，怎麼要倒掉？
顧雲嘵很快琢磨出來了，遲疑地問道：“大人，這茶水有什麼不妥嗎？”
“茶水倒是沒問題，不過這茶盞……卻是用不得。”蕭夕凜含糊地答完，又挨着她眯起眼，似是又要睡過去。
顧雲嘵實在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蕭夕凜如今是清醒着，還是半醉半醒。
倒是他的話卻不能不聽，既然覺得茶盞有問題，她自然是不敢碰的：“那就聽大人的，倒掉吧。”
柳絮心疼地把茶水倒在窗外的地上，卻也知道姬柯冉這一手可是要對自家姑娘不利，動作十分迅速又麻利。
再好的東西，若是害人的，那可碰不得了。
“你去回了姬大人，就說茶是好茶，卻被我牛飲了，品不出什麼味兒來。”顧雲嘵斟酌片刻，她沒喝茶，說什麼都很可能引起姬柯冉的懷疑，倒不如不說了。
她忽然計從心來，低聲又在柳絮耳邊嘀咕了幾句。
姬柯冉聽了柳絮轉述了顧雲嘵的話，也不惱，笑道：“能得三姑娘稱讚一聲好茶，也不枉在下走這一趟。”
柳絮親自送他到院門，趁着四下無人，小聲道：“多謝姬大人的好茶，姑娘不便出來答謝。只是在屋裡悶得很，打算等會出來走走。”
她的聲音越發低了，像是自言自語：“香荷苑後院有一道小門，直接通向隔壁的西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
說罷，柳絮忽然一頓，沒繼續說下去，歉意道：“看奴婢這張嘴，有時候便收不住胡言亂語的，恭送姬大人。”
姬柯冉眉眼一彎，笑笑道：“不妨事，好好照顧你家姑娘，想必有緣自是能夠相見。”
柳絮回來告訴了顧雲嘵，尤其是姬柯冉最後含含糊糊的感慨。
顧雲嘵冷哼一聲：“看來爹爹的謀算，倒也沒明明白白告訴姬家人。”
興許姬嘉倩覺得太丟臉，這便沒直接攙和進去，留了一手，以後也能輕易把自己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