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嘉倩總有些坐立不安,又吩咐紅鸞道:“你去老爺那裡走一趟,讓他把婚書和庚帖都送過來,由我保管着。”
顧老爺恐怕是打算眼不見爲淨,這些東西留在跟前只怕要不痛快,肯定樂意送到自己手上來的。
果不其然,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紅鸞就抱着錦盒回來了。
錦盒是難得的紫檀木,淡淡的檀香飄來,沁人心脾。恐怕沒上百年的紫檀木,不可能有這樣的芬芳。
不過區區一個錦盒,就用上如此難得的紫檀木,倒是大手筆。
姬嘉倩卻想不起姬柯冉從哪裡得來的紫檀木,怎的連自己都不清楚?
想到他手裡有多少東西,自己是不知道的,姬嘉倩的面色便有些不好了。
這個男人,似乎對自己保留了許多秘密,她卻是對姬柯冉徹底敞開了心扉。
沒等姬嘉倩打開錦盒,就見姬柯冉手裡握着馬鞭,匆匆踏入,臉色沉了下來,再也不見平日的溫柔淺笑。
她往後張望,沒見着流蘇,就知道姬柯冉可能是見過這個丫鬟之後快馬加鞭,策馬趕來顧府的。
姬嘉倩皺了皺眉,她從來沒見過姬柯冉如此生氣的一面,奇怪道:“冉郎怎的突然過來了,可是出什麼事了?”
姬柯冉丟掉馬鞭,大步走來:“我今天根本就沒有派人上門來交換庚帖,庚帖還在我的手裡。”
聽罷,姬柯冉驚住了。不是姬柯冉來交換庚帖,來的又是誰?
錦盒被姬柯冉粗魯地打開,從裡面拿出婚書和庚帖來,粗魯一掃,他的臉色更冷了。
姬柯冉湊近一看,也是不可置信:“蕭……太傅大人,這怎麼可能?”
蕭夕凜居然派人上門來交換庚帖,還故意迷惑顧老爺,讓他以爲是姬柯冉派人上門來,乾脆把顧雲嘵的跟帖送了出去,連婚書也不看,直接就蓋了手印。
如今庚帖換了,婚書都寫的明明白白的,顧府想要抵賴,再也不可能了!
姬嘉倩跌坐在椅子上,面色發白:“太傅大人怎的忽然攙和進來,把三丫頭搶過去,究竟爲的什麼?”
“還能有什麼,這男人早就看上了顧府三姑娘,卻不動聲色,瞅着這節骨眼裡把人搶過去!”姬柯冉面色徹底黑了,他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煮熟就要到嘴裡的鴨子,就這麼橫刀奪愛,直接搶走了!
姬嘉倩急急道:“那人肯定還沒走遠,冉郎快去追回來!只要東西沒到太傅大人的手裡,送到官府去,就算不得數。”
姬柯冉哪裡不知道,早就派身邊的心腹循着那些人的蹤跡追過去了,只是久久沒有回覆,恐怕蕭夕凜也留了一手,已經預料到了。
他狠狠一拍桌子,怒意盡顯:“我這就去跟蕭太傅理論,顧家已經要跟侯府成親家了,雖說還沒大肆宣揚,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這麼做分明是故意的!”
姬嘉倩連忙把姬柯冉攔下,柔聲勸道:“我知道冉郎不甘心,但太傅是皇上的心腹臣子,若是關係鬧僵了,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你。”
姬柯冉胸口起起伏伏,到底把火氣給壓了下去:“小姑,我不甘心。三姑娘該是我的妻,如今奪妻之恨,誰能咽得下去?”
姬嘉倩也沒想到蕭夕凜居然如此不按理出牌,之前也沒多表示對顧雲嘵的不同來。等姬柯冉已經準備妥當,要把顧雲嘵娶回去的時候竟然出手了!
這一出手真是穩穩當當的,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估計連顧老爺也想不到,蕭夕凜竟然偷偷把顧雲嘵從他眼皮底下搶過去了!
“原本就該是我粗心,沒早早把婚書準備好,把庚帖換掉,這纔有了空子給太傅給鑽了!”姬嘉倩滿臉自責,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自己的確太放心了些。
畢竟蕭夕凜從來沒對哪家姑娘表現出不同來,稍微對顧雲嘵有些上心,卻也沒有再向前一步,似是隻有些好感罷了。
如何能想到,蕭夕凜最後會來這麼一手?
“不怪小姑,是他太卑鄙!”姬柯冉一臉懊惱,恨不得把蕭夕凜撕了!
只是他們沒把顧雲嘵早早訂下來,沒有婚書,庚帖也不曾交換,顧家口頭答應也算不了什麼。
蕭夕凜把婚書送去官府備案,庚帖也交換了,誰也挑不出錯來。
就算顧老爺心生不滿,向太傅要回婚書,說是沒有答應跟蕭府做親家。蕭夕凜也能辯解,是顧府沒留意來人是誰,並非是他的錯,就能推得一乾二淨。
姬柯冉目光陰狠,他得不到的,也別想讓蕭夕凜痛痛快快地從自己手裡搶走。
“小姑,我這就去香荷苑,其他事就勞煩你了。”
姬嘉倩攔住他,詫異道:“冉郎這是想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原本她就該是我的人,可惜被太傅大人橫插一手。事到如今,我也不顧臉面,只能硬來了。”姬柯冉一想到自己碰過的女人即將嫁給蕭夕凜,就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姬嘉倩被嚇住了,急急搖頭:“不行!蕭太傅若是知道了,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冉郎就算不顧侯府,總得顧念自己的名聲。要是太傅告到皇上跟前,對冉郎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
“三姑娘在閨閣中跟別的男人私下來往,情不自禁,破了身子,卻不敢告知,並非完璧的時候嫁給了太傅大人……這跟我又有什麼干係,如何會牽扯到侯府?”姬柯冉轉過頭,對她涼涼一笑。
姬嘉倩一愣,盯着姬柯冉,彷彿不認識面前這個顯得陌生的男人。
爲了挽回臉面,他竟然要玷污一個小姑娘,報復蕭太傅嗎?
自己愛了幾年的男人,平日的溫柔是裝出來的,其實內裡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
姬嘉倩不由遲疑了,她跟顧雲嘵的感情沒多深,相處也不久。只是同爲女子,不免感到悲哀。
她們的親事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裡,不能選擇,只能乖乖聽從父母之言。
父母就算指着一頭豬讓她們嫁,女兒家都不能說一個“不”字。
顧老爺想遮掩顧雲妍的醜事,答應姬柯冉把顧雲嘵賠過去,顧雲嘵也不能拒絕。
如今蕭夕凜忽然插手,把人搶了去,可有問過顧雲嘵的意思?
必定是沒有的,先前是如此,如今亦然。
但是姬柯冉卻把所有的錯都加諸在顧雲嘵身上,讓這個小姑娘來承受。被破了身,再嫁給蕭太傅,哪個男人都忍不下。
到頭來,顧雲嘵不是被一紙休書趕出門,就得被送去廟裡孤苦伶仃地過完這輩子。
姬嘉倩不寒而慄,兩個男人之間的爭鬥,又何必牽扯到無辜的顧雲嘵?
“冉郎,聽小姑一聲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不管怎麼隱瞞,事情遲早會泄露出去,對侯府,對你都不會有什麼好處。要對付太傅大人,不一定只有這個法子……”
姬柯冉卻推開她,如今正在氣頭上,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小姑不必再說了,我心裡有數。太傅位高權重,要對付他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隻要三姑娘成了我的人,太傅不敢對外聲張,只能幫着遮掩,硬生生接手一個殘花敗柳。我就是要他咽不下,也吐不出,不然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罷,他徑直離開鶴歸園,直奔香荷苑。
姬嘉倩被推得撞到木桌,疼得臉色發白。
紅鸞連忙扶着她,就見流蘇氣喘吁吁地挑起簾子進了來:“夫人,大公子這是往後院去了?”
“快,快攔下他。”姬嘉倩說完,又搖頭了。不行,若是把下人都叫過來,豈不是看見的人更多?
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她只覺頭疼欲裂。
顧老爺從書房回來,見姬嘉倩臉色蒼白地站在,不由一怔:“夫人這是哪裡不適,可要請郎中過來?”
姬嘉倩忿恨的目光從他身上一掃而過,若非這個什麼都不上心的男人,事情怎會鬧到如今的田地?
“老爺,出事了。”她一臉凝重地回過頭來,慢吞吞地道:“派人來換庚帖和拿走婚書的,不是冉郎,而是蕭太傅。”
顧老爺腦子瞬間一片空白,甚至是茫然地看向姬嘉倩,久久不能回神。
明明是姬柯冉派人來取婚書,又交換了庚帖,怎麼到頭來會變成太傅大人?
“這怎麼可能,明明太傅大人從來沒這個意思,會不會是夫人弄錯了?”
他還心存僥倖,姬嘉倩心裡不痛快,自然也不會讓顧老爺好過到哪裡去:“老爺來看看錦盒裡到底是誰的庚帖,婚書上又是寫的誰的名字?”
顧老爺木然地接過流蘇呈上的錦盒,心知姬嘉倩不會拿這事來開玩笑。
他顫着手,好一會纔打開了小小的錦盒,拿出裡面的婚書一看,頓時懵了:“不可能,太傅大人怎的忽然來換三丫頭的庚帖,明明之前從來沒提起過……我這就去蕭府,找太傅大人把婚書和庚帖拿回來!”
“遲了,估計太傅大人早有準備,不然怎會讓老爺誤以爲是冉郎派來的人?”蕭夕凜分明是故意的,哪裡還會留下把柄,早就把婚書快馬加鞭送去府衙落實了。
姬柯冉派去追上的侍從久久沒有回來,恐怕也是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