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浮煙手腳冰涼,一個女人,有一個女人,怎不直截了當說正是她衛浮煙?
“和第一個男人拜了天地,已算夫妻,可是和第二個男人拜了天地,又算是夫妻,那麼之後的洞房便是苟合了?”
衛浮煙倒退半步狠狠裝在臨時軟榻上,差點跌落在牀上。
可是周懷意繼續徐徐說來,好似真的是在街上聽到一個極爲好笑的故事所以一定要講給她似的。
“當然,既然沒有休書,苟合什麼倒也未必算得上,只是有一件事算不清楚,兩度出嫁,這女人究竟算誰的女人呢?”
衛浮煙在他背後死死咬着嘴脣不語,良久才慘然一笑道:“怎麼,後悔了?”
“不,女人被搶走,這種事換任何一個男人都受不了的,不過就與珍視無關,重要的是被人羞辱,所以非要滅了那狂徒的山寨。不在於他搶了誰,只在於他惹錯了人!”
衛浮煙被狠狠剜痛的心根本只記住了一句話:“那麼,究竟算誰的女人?”
周懷意稍微轉轉頭然後久久地註釋着前方,許久才輕描淡寫地說:“這件事果然很有意思吧?連王妃那般冰雪聰明的也不知道答案,果然是極難極難的難題。”
衛浮煙甩袖便大步離開,可是路過周懷意身邊時卻被她一把拉得跌落在他懷中,周懷意臉上神色比方纔笑意更深,目光之中仍然看不透半分喜怒,只是她衛浮煙的手腕被周懷意一隻手死死攥住,握得生疼生疼。
“究竟是誰的女人?”周懷意目光緊緊盯着衛浮煙問,“誰的?”
衛浮煙掙扎着要甩開卻被他越握越緊,一隻胳膊忽然像是要被生生折斷,她吃痛倒抽一口涼氣,周懷意卻笑意更深更冷:“讓你第二任丈夫,離婉卿遠一點,否則本王就要清理白風寨餘孽了!”
“第二任丈夫?”衛浮煙重複這一句快忍不住笑出聲來,“周懷意,這件事不是第一天發生,你不要抱過了吻過了好聽的話全都說過來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不甘心!別做了決定再說只是隨隨便便說說而已!”
周懷意攥着她的手一分不鬆道:“你又何曾認真過?刻意記得本王會頭痛,會幫本王擦藥便是認真了?裝模作樣親手給盛謙熬藥,假情假意對玉兒很好便是認真了?衛浮煙,你的認真便只是如此?”
衛浮煙再度欲推開周懷意,卻只是覺得手腕處一陣熱辣辣的疼,像是被磨破了皮一樣,他不信!他從來都不信!
“周懷意,你說過無論如何不會對女人動手!”
周懷意笑意盡斂,冷笑着說:“那也要看,對方是何等心狠手辣的女人!”
“周懷意你瘋了!”
“對,本王就是瘋了!本王想象不到居然曾將你這樣的人擁在懷裡!想想竟然吻過這樣的人就覺得噁心!衛浮煙,盛謙是本王胞弟,你明知那是本王一半的姓名你膽敢對他下毒!解釋來聽聽,衛浮煙?爲何相思姑娘熬藥時盛謙便中了‘跌宕’一毒,可是換你熬藥連此毒都已經解開,可是藥方從未變動過半分!解釋!”
噁心,他說噁心!衛浮煙死死咬着嘴脣,怕下一刻未先開口,眼淚便會流出來。
“動婉卿,動盛謙,衛浮煙,你是活膩了嗎?以爲有一紙休書本王便不能動你?以爲你是師父故人之女本王便不敢動你?又咬嘴脣?看穿本王見不得你如此楚楚可憐的樣子所以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咬嘴脣?連你的小動作都是算計好的?你當真厲害啊衛浮煙,本王小看了你!”
“周懷意,你坦白說吧,你根本無所謂什麼第二任丈夫,也根本無所謂曾跟我結拜夫妻又洞房花燭,甚至根本無所謂前幾日因爲陸仲的話就對我動了些閒情,從一開始到現在,你恨的不過是因爲一個端陽公主害你和平王妃分開!你愛着她,所以把害你們分開的全都恨了一遍,平王!師父!我!遠——”
“閉嘴!”周懷意勃然大怒,狠狠捏着她下巴令她不得開口,眼神卻比先前兇狠十倍,似一頭暴怒的狼。
“你沒資格提婉卿!”周懷意一字一頓道,“以後不準再接近盛謙,也不准你的人再靠近婉卿,否則本王一定親手殺了你!”言罷周懷意一把推開她。
衛浮煙方纔全靠被周懷意緊緊攥着手腕才得以半倚在他身上,如今他一鬆手再一推開,衛浮煙立刻後背磕到書桌然後十分狼狽地跌落在地上。
親手殺了你!親手殺了你!
這話何其相似,何其相似!當日那個她口口聲聲叫着父皇的人用鞭笞之法將她逼得跌落荷塘時也是如此一句:親手殺了你!
衛浮煙想要撐着起身,手腕卻痠痛無力而再度倒在地上,她換另一隻手緊緊抓着桌子起身,然後看着周懷意同樣一字一頓道:“你曾說過,要我再信你一次,我信過了,周懷意!”
周懷意神色之中幽暗之意更重,他再開口聲音只剩寒意:“滾。”
冷冷清清一個字,沒有任何怒意,只是這樣一個字而已。
衛浮煙轉身拂袖而去。
滾,這種詞,根本不像周懷意說得出口的!居然……
盛謙和玉兒顯然都聽見了這些話,這段爭吵中句句都是驚人之言,衛浮煙不必去問清驚嚇到他們的究竟是哪一句,只是大步欲出門,可是一腳剛踏出門口卻又想起一件事,轉身不管不顧地將櫃子打開抱出她的黒木匣子就走。
滿園的蝴蝶蘭,高大的楓樹和纖細的桂花樹,不記得何時種下的硃砂梅,還有樹上一時起意掛上的鞦韆,全都像個巨大的笑話!曾經多想在此安個家,不過是笑話!他抱着她時她以爲可以地老天荒,不過是個笑話!
她徑直走到王府大門才覺得不妥,青荷明日就要出嫁,江北還在王府裡住着,她現在走?
終究是忍不住叫了一個丫鬟,讓丫鬟叫江北到王府門口等她。然後親自去了青荷那裡。
“嫁衣還沒縫好,這件給你,”衛浮煙從黒木匣中取出一個紅包裹打開,將裡面的一件紅豔豔的嫁衣取出來塞到青荷手中說,“我大婚時母后一針一線縫的,我只穿着它拜了堂而已,你若不嫌棄就收着。她騙了我們兩個女兒,將來我會一分不少地討回來!”
青荷驚訝地看着她的百寶箱,嫁衣,嫁給周懷意時的嫁衣,竟一直保存到現在麼?她看看最上面的紅蓋頭再十分不解地看着衛浮煙。
衛浮煙卻忽又扯過來說:“算了算了,讓柳輕舟給你找更好的,這件不吉利,很不吉利!我真是瘋了怎麼會給你這件!”
青荷看着衛浮煙似乎極其擔心。
“你會嫁對人的,柳輕舟是好人,他是真心對你,”衛浮煙急匆匆地說,生怕一停下就自己先崩潰,“還有,以後住一起就好好照顧我師父,他不喜舊事,喜歡人給他縫新衣服,尤其愛青袍子,喜歡吃軟軟甜甜的糕點,能吃辣但不愛吃辣,可你別給他做辣食,他吃了會胃痛,喝酒多了也會胃痛,所以哪怕他生氣也要攔着,記得了?”
青荷十分困惑,卻最終是點了點頭。
她轉身欲走,青荷卻連忙拉住她,似有滿腹話想跟她說,衛浮煙笑笑說:“算了,好好做新娘子,公主與否,不過看得到多少寵愛,我沒有的你都有,說你是真公主也是應該了!嫁人吧,過好日子,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