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進宮當然要先去給太后請安。奇了,上次她進宮太后便避之不見,這次居然又是說身體微恙。可是幾人離開後玉兒便說,太后根本就身體無恙,只是最近一直心情不佳不願見人,連她平日裡最得寵的孃家人也難以求見一次。
這一點倒是也該同周懷意說說……
想到這裡衛浮煙心中一頓,周懷意策馬離去後便沒了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進沒進宮,究竟去了哪兒。
下意識地搖搖頭靜下心思,衛浮煙對盛謙和玉兒說:“這就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吧!”
周懷意和盛謙生母早亡,二人都是由皇后娘娘親自撫養長大的。周懷意平日裡有一半隨師父在外所以跟皇后略顯生疏,但對盛謙這樣對生母沒什麼印象的來說,皇后便是他親生母親。
太子被廢,皇后娘娘深居簡出低調行事是最好的辦法,可種了滿院子花木,親自爬上木梯給花樹修枝剪葉是否過分了些?
盛謙似乎也驚訝,連忙上前說:“母后我來!”
皇后似被嚇到,身形一晃,衛浮煙連忙上前,卻見皇后一把抓住花木枝椏穩住身形,然後低頭淡然一眼看過他們幾個。
皇后已上了年紀,但眉目之間仍可看出年輕時的傾城風致,尤其那雙眼睛,即使只是目光淡然也看得出目光背後人的精神抖擻。衛浮煙早已學會從周懷意神色中分辨他的喜怒,到皇后這裡倒是並不覺得多難。
“母后,這些事讓奴才們做便是了,你爬那麼高萬一摔下來怎麼辦!”
衛浮煙立刻心中一緊,爬的高摔下來,這種話平常是沒人在意,可對太子被廢的皇后來說,這話未免有些含沙射影了,盛謙再無此意,可太子被廢得利的人之一就是盛謙胞兄周懷意,若是皇后多想便麻煩了!
皇后穩住身形後便鬆開手,似乎新修的枝椏將她的手指劃破,她姿態優雅地將右手食指放入口中請吮一會兒,然後自己拿絲帕裹上才扶着木梯穩穩地走下來。盛謙連忙扶住她,她卻對盛謙淺笑說:“爬的高,自然要站得穩,自己站得住,縱然別人想要你摔下來,也動不得你。”
盛謙天真,點點頭說:“母后言之有理,可是畢竟太危險,下次母后便別上那麼高了!”
下次別上那麼高?
衛浮煙正皺眉,卻見皇后淡然一眼掃過來。衛浮煙連忙行禮:“妾身見過皇后娘娘,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上前用包裹着絲帕的手拉住她一隻手說:“免禮!如今近看了人果然標緻得很,難怪要迷倒了意兒。本宮原以爲他這輩子都無法安定下來,還想着百年之後不知要如何同他母親交代,倒是幸虧遇上了你。”
皇后語氣至始至終平淡,但是眼神卻凜然含威,母儀天下之態只淡然一個眼神便流露出來。衛浮煙不知她話中深意,只附和着說:“能侍奉在王爺左右,是妾身的福分!”
“此話倒是不假,”皇后拉着她的手便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說,“人若鬥時,最重要的是選對對手,若沒資格鬥,最重要的便是選對了邊。本宮和你身份相差大了些,但至少現在都要仰仗意兒,都要站在他這邊,這緣分可是比婆媳緣分深得多了!”
皇后話語之間大有求周懷意庇佑之意,衛浮煙聽得心驚膽戰,卻奈何她聲音雖不低,卻不大可能被後面的盛謙和玉兒聽到,於是她便只得繼續被皇后牽着手往前走,嘴上卻說:“妾身一介女流既嫁從夫,自該站在王爺這邊,可母后若說仰仗,未免折煞咱們懷王府了!”
皇后回房之後自有人伺候她坐下,衛浮煙便着侍奉在一旁,只聽皇后並不迴避身邊人,繼續聲音毫無波瀾地說:“哪裡,滿朝皆知本宮現在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意兒,孃家雖說也有幾個人,保太子卻是遠遠不夠的。只有意兒可以,只有他可以。”
衛浮煙更加愕然,太子已經被廢,皇后卻敢公然繼續稱他爲“太子”,縱然這宮裡都是皇后身邊的人,萬一傳到外面……
盛謙和玉兒這纔跟進來。盛謙徑自上前親手倒了茶端給皇后說:“母后,聽說柴貴妃又要設宴了?這次又是什麼名頭?又有花會?”
又來?難道上次牡丹花會的事她一點都不擔心?
“不太記得了,”皇后淡然喝着茶說,“大約是宴請月國來的鏡玉公主。”
盛謙開心地問:“那母后去不去?”
皇后略略一眼看過盛謙,眼神平淡,但是衛浮煙卻立刻覺得懼怕。
“去,”皇后看着衛浮煙說,“‘天下第一美人’的鏡玉公主,應當比牡丹花會好看一些。”
衛浮煙不知爲何要看着她說,只是恭謹低着頭不言,卻聽皇后繼續說:“若本宮沒記錯,鏡玉公主想嫁意兒的心思不比餘家大小姐少。”
衛浮煙不知她這提點是爲何意,便只是說了一句:“多謝母后提點!”
皇后聞言便道:“本宮乏了,你們跪安吧!”
盛謙和玉兒自然留在這裡,衛浮煙獨自從皇后那裡出來,卻仍然不見周懷意。
那麼下面她該去看看佟妃了,柴貴妃給佟妃下的毒也不知解了沒,可是剛在宮人帶領下到佟妃那裡就看到柴貴妃。柴貴妃似乎心情極佳,只是看到她瞬間冷凝了笑容。
“妾身給柴貴妃請安!”
柴貴妃今兒是亮紫色的綢衫,她款款走上前來說:“本宮竟不知懷王妃和佟妃也有交情,佟妃養病,竟要勞煩懷王妃來探望?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衛浮煙抿嘴笑,並不多言,只是心道,養病?毒發了嗎?
“只可惜懷王仍在蘭苑坐着,不然懷王夫婦一道來,佟妃在宮中地位便不一般了!”
周懷意在蘭苑?
衛浮煙知道柴貴妃是有意逼她亂了方寸。周懷意在蘭苑,平王妃也在蘭苑,她如何不知柴貴妃話中之意?
“佟妃娘娘有聖寵護身,在宮中地位原本便不一般!”衛浮煙笑言,“當然,和柴貴妃你這樣母憑子貴的相比仍是差遠了的,因此柴貴妃這是急什麼呢?”
柴貴妃自是不信餘絲扣膽敢告知她真想,便徑自笑着說:“就算是急,也急不到小小一介佟妃身上!上有太后和皇后,下有你們這些王妃,本宮沒那個心思和佟妃玩!”
“那便極好,妾身還以爲佟妃娘娘這病得蹊蹺所以特來瞧上一瞧,既然柴貴妃不急,妾身便也不急着見了!”
當是此時,佟妃宮裡的出來請她們二人進去,因此衛浮煙明明看到柴貴妃變了臉色也只是說:“柴貴妃先請!”
柴貴妃眯着眼微微一笑,銀盆玉顏頓時若嬌花綻放,她紫袖輕擺便走在了前,衛浮煙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
佟妃披着一件極厚的衣衫等在那裡,見她們進來慌忙給柴貴妃跪下說:“妹妹給姐姐請安!”
只是一個請安,用得着跪拜大禮?衛浮煙忍不住看柴貴妃,卻見柴貴妃也在看她。
宮裡妃嬪個個容顏極佳,若說皇后是女中豪傑,柴貴妃面容富貴,佟妃便是我見猶憐。佟妃兩隻杏仁美目中似乎盛着兩汪清水,怎麼看都楚楚可憐弱不禁風,尤其此刻正病着面色蒼白,衛浮煙只一眼便覺得她被柴貴妃壓制地十分可憐。
只是宮裡人,哪有多單純的?
“妾身給佟妃娘娘請安!”衛浮煙行禮。
柴貴妃這才說免禮,佟妃在下人攙扶下起身後便似要暈倒,柴貴妃連忙扶住她說:“妹妹這便不該起來!既然是病着,還是依照太醫吩咐回牀上躺着吧!咱們姐妹二人又何須生分了?”
衛浮煙抿嘴笑而不語,只是等柴貴妃連挾持帶攙扶地送佟妃回病牀後才說:“妾身回洛都至今已有多日,怎奈一直沒空來給佟妃娘娘請安,萬望娘娘你不要見怪!”
佟妃無力地靠在柴貴妃肩膀上說:“懷王妃不必多禮……”
“多謝娘娘不怪罪,”衛浮煙搶着話說,“即使如此,妾身便告退了!祝娘娘貴體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