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鏡玉公主?
衛浮煙和周懷意相視一眼。周懷意不知盛謙什麼時候敢因爲玉兒跟他頂嘴了,心下更加不快,衛浮煙卻喝着茶問:“接待鏡玉公主不是禮部的事嗎?怎麼還要勞煩九皇子?”
盛謙也沒想過要跟周懷意頂嘴的,可是話都說了只好小心翼翼地補充一句:“鏡玉公主說她自己先來,上次走時說好的。”
周懷意壓着怒氣說:“我怎不知你何時同她那麼熟識了?那樣的人你也——留在懷王府,哪也不準去!”
玉兒迅速擡起頭,可是看一眼周懷意又怯怯低下不敢說話。
“鏡玉公主我卻是不認識的,”衛浮煙將一切盡收眼底,幫周懷意續上熱茶後笑問玉兒,“玉兒你和她熟識?”
玉兒見又問她十分懼怕,許久才小聲說:“就,就見過一次……鏡玉公主是很好的人……”
好人?衛浮煙眼見周懷意麪色愈加沉暗,輕笑着說:“是嗎?你幫她找玉,以爲你們是摯友呢!”
“玉?”玉兒一愣,忽又笑,“是啊,鏡玉公主也問我有沒有玉,我拿給她看,她說她要找家傳的白玉,鎖形雲紋的暖玉,不是我這塊,見你也有我便幫她看看了!”
鎖形雲紋暖玉,衛浮煙和周懷意再度相視一眼,這和她的暖玉真得很像啊!
“是說家傳的白玉?”衛浮煙再度問。
“是啊,鏡玉公主說是祖輩上傳下來的,她和她哥哥找了許久都沒找到,所以後來見誰戴玉都要問一問,讓我別怪她唐突。”
衛浮煙見周懷意也是若有所思,便對他說:“王爺,既然是說好了的,就讓他們去吧!若是小小年紀便失信於人,又談什麼學規矩呢?”
周懷意怒氣未消,瞪着盛謙不做聲。
衛浮煙看他不再追究,便對盛謙說:“不過九皇子,你此番去接鏡玉公主還是不要聲張地好,你這纔打了工部侍郎家的千金,若是讓人知道你和月國公主有私交,難免讓人尋了間隙對你和王爺不利。九皇子可明白?”
“明白,明白!”盛謙連連點頭說,“我知錯了哥!你別生氣!你……喝杯茶?”
周懷意仍然不做聲,衛浮煙接過盛謙手上的茶塞到周懷意手中說:“打人和接人的事都不可對人提起,明兒乖乖聽你哥的話來府上學規矩,大婚在即,不可出岔子,知道了嗎?”
“知道,知道!”以爲會捱罵結果什麼事都沒有,盛謙和玉兒拼命點頭。
“行了,回去吧!”
等盛謙和玉兒離開周懷意才皺着眉頭喝盡杯中茶說:“你倒是很知道怎麼做一個嫂子!盡慣着他!”
衛浮煙看他怒才覺得好笑:“他是你懷王的弟弟,我難道還能打他罵他?事已至此,讓他們去見見鏡玉公主也好。不過這件事你怎麼看,鏡玉公主和她哥哥在找一塊家傳古玉,會是碧波流嵐嗎?話說她兄長衆多,是說哪一個哥哥?”
“夜郎將軍,”周懷意凝神思索道,“封地在滇池,是月國皇室的偏遠支脈,爵位世襲,人有些癡傻。碧波流嵐,碧波流嵐……如果辰皇想利用碧波流嵐扶持夜郎將軍當月國皇帝,倒是合情合理……”
衛浮煙倒是覺得不大可信,扶持一個癡傻兒當皇帝的確可以減輕月國對辰國的壓力,可是這個過程實在太難了,單靠一個鏡玉公主加一個碧波流嵐的謠傳就夠了嗎?她把這想法跟周懷意說了,周懷意卻古怪地看了她半晌問:“你在燕京三年又不是閉目塞聽,怎麼會對朝中事全然不知呢?你不知鏡玉公主來黎國就是爲求親以保兄長的嗎?”
衛浮煙搖搖頭,她倒是真不知道,她那時有意不問這些事,又怎會留意一個鏡玉公主了!
“她求親?”衛浮煙驚訝,鏡玉公主爲了保護自己兄長,千里迢迢來黎國求着把自己嫁出去?倒是可歌可泣的兄妹情!
周懷意淡然拿起食盒道:“對,上次來說要嫁我,沒要。”
衛浮煙驚愕,這一天之內已經聽到兩個想嫁周懷意的人了啊!他是有多好嗎?可是想起先前提鏡玉公主時周懷意的古怪,她忍不住笑問:“不是說鏡玉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嗎?那個什麼餘絲扣你不要便罷,來了個門當戶對的天仙也不要?不後悔嗎?”
“你倒是很想讓我全收了麼?”周懷意將食盒最底下盛放糕點的瓷盤取出來道,“鏡玉公主,我同你說過了,喜歡的特別喜歡,討厭的特別討厭。我便屬於後者。她太極端,愛恨都轟轟烈烈可以交付生命,這樣的女子我自問無福消受。”
衛浮煙到對這樣烈性子的女人十分欽佩,她自己恨自己常常爲瑣事牽絆,所以羨慕那樣敢愛敢恨的女子,於是一時對鏡玉公主更加充滿好奇心。
周懷意對她說:“盛謙大婚,鏡玉公主作爲月國使臣來獻禮,所以只需靜觀其變就好。至於夜郎將軍我會找人先查查看。”
衛浮煙點點頭,方纔的話題卻還爲說盡興,她笑:“那餘侍郎的千金呢?餘絲扣?也不喜歡?你當真挑剔!”衛浮煙看着他動手從磁盤底兒上揭下什麼,自己無所事事地問。
“我要那麼多做什麼!”周懷意一邊忙碌一邊不在意地說,“這輩子有你也就夠了!”
衛浮煙心下一顫凝神看他,卻見他似乎根本不知曉自己說了什麼一樣。
這個人不是沒說過令人感動的話的,只是每次都說得輕描淡寫,好似他自己也不過隨口說說,於是衛浮煙也不敢信,她生怕自己一信便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怎麼,感動?”周懷意將目光移至她臉上,輕笑着說。
原來他竟然知道自己說了什麼的。衛浮煙覺得不可思議,明明他看起來沒多當真的樣子,她細細想了許久才說:“不感動,聽起來好像我去買簪子沒挑到喜歡的,所以最終隨手拿了一個一樣。不是因爲它最好,而是剛好它在手邊。反正既然是退而求其次,那麼哪一個也都無所謂了,隨手挑一件至少可以阻止掌櫃繼續喋喋不休。”
衛浮煙說的是實話,她忘不了那滿園荷花。可是周懷意凝神看了她許久才自嘲地搖頭笑笑,也不回答。
周懷意把碗底薄薄一層似蠟似膠的薄膜取下來放進茶水裡,不一會兒茶色稍變,薄膜上出現四個字:“申時,蘭苑。”衛浮煙還想細看,卻見那薄膜已然像冰一樣融化在周懷意手上了。
原來周懷意和皇后是這樣傳遞消息的。
此時綺雲進來稟報說:“柴貴妃宮裡差人送請柬,說請王爺和王妃明兒一道進宮賞牡丹。”
牡丹是花中之王,太后健在,皇后也沒被廢,柴貴妃就敢請人賞牡丹了,真是囂張得很啊!
周懷意接過請柬問:“可知道還請了誰?”
綺雲回答說:“現在身在洛都又有些身份的幾乎全請了!幾位皇子和皇子妃且不說,連朝中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也都請了,看樣子像是要趁着賞牡丹給大家做媒呢!”
做媒?衛浮煙看一眼周懷意爾後問:“工部侍郎餘大人家的女兒請了嗎?”
“自然是請了的!餘家小姐是佟妃娘娘的外甥女,怎麼會漏了她呢!只是聽說餘大小姐今早上街讓歹人給打破了頭,也不知她還會不會去!”
“當然會去,不去她找誰哭訴?”周懷意似乎真得很不喜歡餘絲扣。
周懷意對衛浮煙說:“能不能借青松一用?”
門青松已經算她衛浮煙的人,周懷意記得這一點衛浮煙很滿意,便說:“好,綺雲,讓門青松來一趟。”
等綺雲走了周懷意起身道:“宮裡的事想必你都能應付,也不必太過委曲求全了,你夫君是懷王,沒人敢讓你受委屈。下次有人再讓你獻舞什麼的,直接說不甩手離席都沒關係,沒必要非給她們那個臉,她們不配。”
周懷意這話說得太過平淡,好似大局盡在他掌控之中一樣。衛浮煙想起上次的獻舞便想起拓王爺的那一句詩:“制芰荷以爲衣兮,集芙蓉以爲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顯然所有人都知道這詩影射的是周懷意和平王妃黃婉卿。那麼想必餘絲扣喜歡周懷意的事也是滿城皆知了,明兒進宮只怕沒什麼有意思的事。
“行了,我懂分寸的,也沒那麼傻讓自己受欺負!”
周懷意寵溺地拍拍她頭頂說:“我不怕你受欺負,只怕你受了欺負回來也不跟我說,還要自己一個人忍着。煙兒,你是我的王妃,這身份就足夠庇佑你一世了!”
從知道她真名叫白蘇煙起他便不再叫她“浮煙”,反而和師父一樣叫她“煙兒”,衛浮煙點點頭說:“好,全跟你說。”難得糊塗,如果一輩子不求因果,只是這樣渾渾噩噩地溫暖着,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她習慣了事事追究,現在卻決定盡力糊塗一次。
門青松過來,周懷意道:“去查查工部侍郎餘大人的千金餘絲扣,看她最近有什麼動靜,如果有刑部或者宮裡的人出入就及時來報,明白了?”
明明氣成那樣,還是要爲盛謙處理麻煩,衛浮煙想,大概他也只是對師父和盛謙能如此細緻入微又全心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