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黃昏,我坐在牀上盤腿打坐。從魁谷鄉回來的路上,都是晚上住旅店,白天趕路,所以沒有斷了打坐吐納。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雙腳卻還是沒有適應。
這時我聽到了院內傳來汽車的轟鳴聲,出任務的他們回來了。心裡想着卻沒有動,完成師父所要求的九百次呼吸吐納後才停了下來。就在我正好完成的時候,宿舍門被打開,進來的正是多天沒見的小元寶。此時他穿着一件滿身污漬的衣服褲子,頭頂的頭髮也亂蓬蓬的。
“小林子,你回來啦!”他激動的喊着走進門來。
我問到一股奇怪的油味,開口問他:“你怎麼穿着這麼一身衣服?”
他低頭看了看,笑呵呵的說:“哦!這是修車的時候穿的工作服,我這就把它脫了。”邊說着,就開始解開釦子,脫了起來。
“這些天你跟着車隊出任務過得怎麼樣?”我坐在牀邊看着他。
他的工作服裡面也是穿了衣服的,只見他把脫下來的工作服掛到了外面:“還好啦,跟着車隊跑長途。不出問題的時候就是一直坐着,屁股都坐疼了。”
小元寶回到屋內,反着騎在了我的椅子上,跟我面對面的說話。我接着問他:“有學會修車嗎?”
“修車哪有那麼容易,這段時間我也只是跟着師父打下手,還在學習中呢!你呢?聽歲總說你和歲老、張哥出差去了,是去幹什麼了呀?”他搖着椅子說着話,可以看得出來他看到我回來也很高興。
“別搖,弄壞了咋辦!”我拍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停下來,然後繼續說着。
“就和歲老還有張哥一起去外省的一個大客戶那了,挺無聊的,都沒人一起聊天,整天都是開會談事情。”師父叮囑過我,不得把魁谷鄉的事情告訴其他人,說如果有人問就說去外省談客戶了。
小元寶停下了搖晃椅子,毫不懷疑的說着:“歲老不行,你不會找張哥說話呀!”
我搖了搖頭,湊上前去小聲說:“張哥就是個木頭,說什麼都是那麼幾個字。”
“哈哈哈哈,我也看出來了。”小元寶也小聲說着。
“你要去洗澡不?一會就要吃晚飯了。”他站了起來,往牀邊邊走邊說。
“已經洗過了,我在宿舍等你,洗完一起吃飯。”我說着。
“好,我先去洗澡咯。”小元寶拿起臉盆裝着換洗衣服和香皂、毛巾出門去了。
跟小元寶一起吃完晚飯,他告訴我明早還要出車,是這次運輸任務的最後一趟了,回來後應該可以休息幾天。我們還商量着準備去找曹元國他們玩等等...。
次日一大早我被汽車的轟鳴吵醒,擡頭看了一眼他的牀,上面果然已經沒人。我翻身起牀坐了起來,也開始了這一天的打坐吐納。
打掃完院內,我站在二樓走廊上發呆,等着歲總。大門口張哥還是那樣呆呆的坐在那,好像永遠不會無聊一樣。不一會一輛大衆轎車駛進院內,從車上下來的卻只有師父一人。
他一下車就看到站在二樓走廊的我,隨即對我招手示意,我下樓來到他身邊。
“小風,你跟我出去一趟。”說着又打開了車門,我也拉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
轎車緩緩啓動,駛出了院子。上了大路後一直開着,師父問我道:“小風,你想學開車嗎?”
我點着頭,心想開車多瀟灑呀,嘴上答道:“想,不過我學會了也沒車開呀。”
“哈哈哈哈,你在車隊上班,還怕沒開車的機會嗎?”師父笑着說到。
我思忖着,心想可從沒想過要當貨車司機。一路上和師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道路兩邊開始出現大片樹林,不多時就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片廟宇建築羣。
轎車停到了寺廟門口,兩人下車往寺廟走去。遠遠的就看見廟門兩側嶄新的對聯寫到:海晏河清逢盛世一門直入登覺岸;幢搖幡動透禪機萬象澄清轉新程,門楣牌匾上書“海幢寺”。
門口掃地的小僧看到師父和我,停下掃帚,單掌施禮口中說着:“阿彌陀佛,歲施主好。”
師父點點頭問着:“小和尚,今非禪師在寺中嗎?”
那小和尚點頭答道:“在寺中呢。”
師父微笑着說:“謝謝”,帶着我向裡走去。進大門後就看到不遠處的天王殿,來到殿內,師父再次詢問了今非禪師在哪裡,得到答覆後,接着往後面的大雄寶殿而去。
還沒等進到大雄寶殿,就看到一位老僧人正從裡面出來,看到師父和我後便駐足停下。
“福生無量天尊,今非禪師近日可好?”我倆走近後師父說着。
“阿彌陀佛!原來是東陽道長,老衲還以爲是何人呢!來,我們到亭中說話。”老禪師說着。
師父笑呵呵的跟着老禪師往不遠的涼亭走去,我則跟在了他們身後。此時又聽老禪師說道:“這位施主是道長的徒弟嗎?”
我略感詫異的看着老禪師的背影,師父回答說:“今非禪師所言不差。”
三人來到涼亭坐下,老禪師眯着眼睛打量着我說:“道長找了個好徒弟呀!”然後微微點着頭接着說道:“不知今日道長找老衲何爲呀?”
師父伸手從脖子上拿下一個吊墜,竟然是一個純白的玉葫蘆,然後遞了過去。
今非老禪師伸手接了下來,在觸碰到玉葫蘆的時候,手竟然微微顫抖起來。老禪師說着:“阿彌陀佛,道長大善,老衲明白了。”
師父隨即站起身來,一拱手低頭說道:“東陽子謝過老禪師。”
“阿彌陀佛,此乃老衲當爲之事,道長不必稱謝。”今非老禪師見師父如此,也站起身來雙掌合十躬身說着。
“此事就煩勞今非禪師,貧道就不再叨擾禪師清修了。”師父放下手說着。
“阿彌陀佛,即如此,老衲這就回大雄寶殿,道長請。”今非老禪師拿着玉葫蘆往回走去。
“師父,那是什麼東西?”我也站起身來,好奇的問他。
“小風,你還記得那些被役魂陣束縛的陰神嗎?”師父問着。
“記得,哦!當初師父是把它們收進了玉葫蘆裡了對嗎?”我隨即想到當時在洞窟內看到的情形。
“嗯,不錯!那玉葫蘆是一件聚魂法器,可以收納陰神保其不散。”師父說到。
“那爲什麼要交給今非老禪師呢?”我們出了涼亭,從天王殿的左側向外走。
“佛門的超度經文可解大怨念,那些陰神被奴役多年,交給今非禪師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自己超度不了嗎?”
“如此大怨念的陰魂,除非有紫薇往生經,不然難以超度啊!”
“紫薇往生經?是中天紫薇宮的經書嗎?”
“嗯,是啊!紫薇大帝曾執掌幽冥地獄,紫薇往生經即爲紫薇大帝所撰。後來地藏菩薩立宏願佛心,淨空地獄,加之佛門興起,紫薇往生經就沒能流傳下來。”師父無奈的說着。
跟隨師父返回車隊時已經是中午了。吃完中午飯後歲總來了,下午在車隊辦公室上班學習,下班後照常打坐吐納,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三天後,三月十六日這天晚上,車隊運輸任務順利完成。小元寶還是穿着那身工作服回到宿舍,當天晚上我和他聊了好久,因爲第二天我們就能連着休息三天了。
車隊的假期不是週六週日,是以運輸任務來安排的。相比於其他工作,我們的假期要少一些,長一些。第二天一早我和小元寶就離開車隊出門而去,今天是星期一,曹元國、雷小虎、李元成他們可能還在上班。所以就我和小元寶四處瞎逛。看着手上的地圖,坐着公交車往西郊公園而去。
假期過後又回到了工作狀態,歲總施行的政策開始發揮效果,車隊院子裡的卡車漸漸多了起來,小元寶的任務也多了起來。後來又有新員工加入車隊,也有老員工離開車隊。我則還是跟在歲總身邊,有時候會一起去見客戶,有時候只是自己呆在車隊。
半年後的我們已經完全適應了車隊的生活,小元寶的修車技術也越來越好,很多小問題他自己已經能獨自解決。後來小元寶也很少跟車隊一起出任務了,留在了車隊院子裡修理和檢查貨車。
從魁谷鄉回來後,師父再也沒叫我出過差,他和張哥偶爾還是會消失一段時間。不過師父也沒忘記我,有空的時候也帶我到粵州的各處公園、寺廟、道觀遊歷,期間我也會問他關於紫薇道經上的問題。
紫薇道經隨着日積月累,我已經能看懂一些了,不過距離完全背下來還差不少火候,估計到年底都夠嗆能背完。打坐吐納時雙腳已經不再感覺難受,小元寶也發現了我會早晚打坐,還問我是不是在練什麼神功。在師父的叮囑下我只能敷衍他說,只是練着玩玩。看着他毫不懷疑的神情,還說也要跟我一樣學打坐,我的內心卻越發愧疚。
一九九七年的七月一日,被英國割據統治的**正式迴歸。在這之前,公交車上、電視裡、大街上的標語四處可見迴歸的倒計時。而回歸的這天全國到處喜氣洋洋,四處可見歡迎**迴歸的橫幅、海報,這天是舉國同慶的日子。
下半年在歲總的努力下,車隊自有車輛擴展到二十輛,車隊全部職員擴展到三十六人。與此同時,歲總還購買了一大片廠房,經過改建成爲了新的車隊分部,至此天順運輸在粵州已經有兩個運輸點。
我與小元寶也在這段時間學會了開車,還拿到了駕駛證。
在十月份的時候,天順運輸隊正式更名爲天順物流有限公司。我和小元寶也搬離了原先的小院子,來到新的車隊總部。也因爲這樣,我和小元寶分開了。我住進了天順物流有限公司總部的員工宿舍,他則住到了車輛維修管理分部。我們還是時常見面,卻不在像以前那樣頻繁。
在公司裡,我還是跟着歲總,不過從助手變成了秘書,基本工資也漲到了九百一個月。我和小元寶這樣的待遇讓曹元國、雷小虎、李元成三人羨慕不已,紛紛想來這上班。
年底,公司已經在多個省市建立物流分部,總自有貨車輛已經達到一百六十八輛,員工增加到了三百多人。我每天的工作也漸漸的從見客戶變成了接待客戶,安排會議等。也是年底的時候,公司辦公室增加了新設備‘微機’。我也在摸索和同事的幫忙下開始學習使用。
師父從十月份開始就很少來公司了,張哥成了公司的保安隊長,公司的快速擴張讓歲總和我一直處在忙碌的狀態,假期也少了很多,相應的生活上也好了很多。
天順物流有限公司的年終大會上,歲總上臺講話,我就站在他身後聽着。歲總總結了一年來公司的發展軌跡,報告了公司的各項數據,還給明年定下了遠大的目標,說道激動處時已經是熱淚盈眶。
臨近春節,公司報銷了大多數老員工的往返車費,還多發了年終獎金。我和小元寶一起把錢存到了銀行,只留了一千塊現金做路費回家。
到了年底,師父詢問我紫薇道經背得怎麼樣了,我告訴他現在也只是背下來了而已,還沒法完整的把背誦與打坐吐納融合到一起。
師父卻點着頭說:“嗯,不錯,再堅持一年就差不多了。”
小元寶、曹元國、李元成、雷小虎和我,大家一起相約出發,回老家過年。他們幾個也在我和小元寶的推薦下,順利的進到了天順物流有限公司上班,不過因爲是新進員工,沒有年終獎和往返車費,不過他們也還是高興得很。
火車緩緩駛進黔陽車站,然後繼續轉乘火車到陸亞,最後從陸亞乘坐長途客車回到老家鄉里,然後在鄉里坐拖拉機或者馬車回村子。
看着四周熟悉的風景、建築,越來越多,裡家鄉也越來越近。讓我想起了年初,懷着忐忑不安與期待離開時的情形,那時坐在我身邊的小元寶回答我說的話:“有啥好難過的?又不是不回來了。”
想到這裡,我露出了微笑,嘴上說着曾經說過的話:“是啊!又不是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