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回憶總是比白天來得沉浸,斜躺在表弟牀上,我淚如泉涌,抽泣得身子也不住顫抖,也不知道到過了多久,自己才漸漸睡去。
第二天早上,爸媽與外公外婆道別,一家人坐上了回家的返程汽車。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我一上車就犯困,一直睡到了老家鄉里。
今天正月初三,在鄉里爸媽購買好上墳的東西,要去給爺爺上墳了。回村子的路上,我們在離村子還有幾百米的岔路邊下了拖拉機,沿着小路往爺爺那走去。
上完墳,回到家裡。我翻出上學時買的本子和筆,開始默些那些夢中的文字。
修習浮生馭夢,首先是要掌握入夢要訣與馭夢要訣,入夢後練習觸發心印。多次練習立成心印,屆時哪怕是平常睡着的時候也可以觸發。一般人都會睡着,但夢境雜亂,想依靠平常時候做的夢來觸發心印,機率十分渺茫。而入夢要訣可以加快睡着的速度,馭夢要訣則是塑造一個更容易觸發心印的夢境。
心印我已經有了,就是曾經的二哥。接下來就是要入夢,按入夢要訣中所講,入夢前要確認身邊環境是否舒適,是否有重要的事情還沒做。確認過後,閉上眼睛,放鬆身體,隔離身體的感覺,耳朵的聽覺。回想與心印相關的事情。需要注意,不能按記憶來回憶,不能想的特別細微,不能刻意提升陽識的程度。在若有若無的想象中加入超越常理的想法,不要具象化超出常理的想象,緩緩的延展想象。
一旦感覺到陰識夢境,不要回想,不要亂想,保持柔和。在陰識中還沒找到心印的時候,不要貿然中斷可控的陽識,如果實在無法深入睡眠,可先嚐試切斷陽識。當陰識中出現心印,需努力喚醒沉睡的陽識。如果夢境偏離,或者陽識無法喚醒,則無法進入下一階段‘馭夢’。
剛開始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到心印並喚醒陽識,哪怕找到心印喚醒陽識後還得要保持在陰識夢境之內。這便是入夢要訣的難處。需要多次練習,經常練習,鍛鍊心印與陽識、陰識的聯繫。
我一邊默寫一邊思考,然後仔細的閱讀,理解出上面部分,打算今晚就開始試試看。
天黑以後,我洗漱完畢,上牀睡覺。躺在牀上,按白天理解的順序還是嘗試入夢。
我想着曾經與二哥一起上山的道路,是那條路的感覺,卻沒有深入構想到具體的樹木造型。我沿着那條路慢慢走着,像是又回到了那時候,走着走着我感覺自己正在慢慢升高,一點點向上,很快就已經到達了大樹的樹冠,還沒有停下,繼續升高,超過了冠。我看到遠方的山巒,朦朦朧朧的.....。
我從天空緩緩的飛向了一座山頂,從山洞的朝天洞口往下。進入到了石廳之內,中間的泉水還是那麼清澈。我落到了地上,來到牆邊,撫摸着光滑的牆壁往前走着。來到門邊朝外望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花壇邊。他開心的說着:“小林子,你看這花多好看啊!”看到二哥的一瞬間,我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也就是這個念頭,我醒了過來。迷糊的腦子裡還回蕩着那句話:“小林子,你看這花多好看啊!”眼淚就不自主的流了下來,接着想到昨天去外婆家的情形。他們竟然都忘了二哥,他們竟然不責備我。我越想越傷心,越想越愧疚,也越哭越厲害。
在不知道哭了多久以後,慢慢的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怕早起的奶奶或媽媽看出異樣。打完坐後我冷靜的回憶着昨晚的一切,似乎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我的心靈便會極其脆弱。哪怕是現在的回想,也讓我不再想讓那段回憶,不再想讓二哥成爲我的心印,那實在是太痛苦了。
明天就要返回公司了,春節七天的假期過得真快。我坐在上學時寫作業的書桌旁,看着那些默寫下來的浮生馭夢決,突然有種想要撕掉它們的感覺。可回憶回憶前天的夢境,它已經只剩下大概的輪廓,失去了那些文字細節。
我想找到一種慰藉,想找到一種能坦然面對曾經的方法,可是現在還不能。我放棄了繼續嘗試的打算,在找到第二個心印之前,我不會再試着入夢了。
第三天,小元寶還是一如既往的來喊我出發。媽媽說今年他們晚幾天出去,所以沒有和我們一起。兩天後的晚上,一行五人回到了公司宿舍。
這些天在火車上沒辦法睡好,打坐吐納也無法照常進行。等回到宿舍時,已經感覺疲憊不堪了,想到停了兩天的修行還是開始了打坐吐納,但精神不佳的我卻在打坐的時候睡着了。
恍惚間我在山林中閒逛,不一會又來到了土司墓中,地上昏黃的煤油燈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我不由自主的一點點往裡走,拐過彎後就看見前方寬敞的通道,通道盡頭有一盞亮着白光的燈,把周圍一切照得雪白。
就在慢慢靠近白燈,刺眼的白光讓我無法看清最裡面。就在走過白光的一瞬間,四周光線好像扭曲了一般,白光不再是白色,慢慢變黃,接着成了橘黃,四下裡看去,好似有無數人影在晃動,我開始感到害怕,卻不知道往哪裡走。眼前的光線已經接近紅色,血紅的光照在寬敞的石廳內,看不到進來的入口。只聽一個扭曲的聲音說着:“風林,你又回來啦!哈哈哈哈,你又回來啦!”
我緊貼着洞避,恐懼讓我在牆上到處亂摸,想找到一個出口,身邊的灰色人影慢慢向我靠近,從一團黑霧中伸出了一隻漆黑乾枯的手,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夢!但四周的灰色人影已經貼了上來,漆黑乾枯的手也摸到了我的臉上,能感覺到乾枯的指節和皮屑剮蹭着我的臉,但此時的雙腿向被什麼束縛了一樣,無法動彈。我只能拼命的告訴自己,這是夢!這是夢!我要醒過來,我要醒過來。
就在我極力掙扎,想要挪動雙腿和身子,甚至手指的時候。後背一空,我倒了下去,雙眼隨即閉了起來。卻沒有感覺摔疼,只覺得臉上涼涼的,好像是有水滴在了我的臉上。
慢慢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了那熟悉的樣子。“二哥”我喊着。
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說着:“小林子,你怎麼睡着了?”
我坐起身來環顧四周,又再次回到了那間石廳內,這會就坐在方井邊上,隨即意識到,我還在夢中,沒有醒過來,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擡頭看向二哥,卻發現根本沒人,空蕩蕩的石廳內看不到一個人影。
我着急起來,就在打算去外面看看二哥是不是在小花園的時候,一回頭看見了另一個熟悉的人。一頭銀髮梳着髮髻,一張清癯的面容,一身白色長袍。
“風林,入夢要訣學會了嗎?”他問着。
我看着他,卻不感覺厭煩,回答說:“沒有,我不會以二哥爲心印的。”然後四下裡看了一遍,又伸頭繞過他的遮擋,看向身後的門,只見門內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哦,我知道了。你是無法面對他對吧?”
“他是我二哥呀!我爲什麼無法面對他?”我狠狠的說着,感覺他小看了我。
“哦!是嗎?你不是一直愧疚的認爲是自己害了他嗎?”
“我...我...要你管。”我氣得繞過他,往小花園的門邊走去。
“哈哈哈哈!”背後傳來笑聲,我卻沒理他。
走進小花園的門,白光過後果然看到二哥,他此時正坐在花壇邊,看到我進來對我招着手。我來到他身邊坐下,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小林子,最近過得好嗎?”二哥淡淡的問着。
聞言我鼻子一酸,抱向了二哥,嗚嗚的哭了起來,帶着哭腔說着:“二哥,我對不起你。”
“傻小子,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忘了?是我帶你來的這裡啊!”他撫摸着我的頭說。
“可...可是”我抽泣着,說不話來。
“可是我卻死了對吧?”我拼命點着頭,眼淚嘩啦啦的流着。
“小林子,別哭了。再哭的話以後就見不到我咯。”他伸手擦着我的眼淚,邊擦邊說着。
我狠狠的呼吸了幾下,停止了哭泣。看着他熟悉的面容,眼淚難以抑制,再次滑落而出。他又伸手給我擦着,然後指着遠處的山說着。
“小林子,你看那邊的山,多好看啊!”
我沒有去看,只是緊緊的看着他的臉,喃喃說着:“二哥...你不怪我?”
他回過頭看着我說:“傻小子,二哥怎麼會怪你呢!來,今天好好陪我玩玩。”
我拼命點着頭,忍住即將流出的眼淚,在他的帶領下往石廳內走去....。
第二天一早,我從牀上醒來。感覺到被淚水浸溼的枕頭,冰涼的貼着臉頰,心裡卻輕鬆了不少,回想着昨晚夢中回到了小時候,和二哥又一起的到處玩耍,一起上學放學。
在牀上回憶了一會夢境,坐起身來打坐吐納。接着洗漱完後上班,開始了新年的第一天工作。辦公室門口,歲總穿着西裝,手上拿着一大疊紅包,對每一個進辦公的人都遞上一個,他們都開心的說着:“謝謝歲總。”我也一樣的走上前去。
工作一如既往的平常,就是坐在辦公桌前發呆,直到有電話打進了,或者歲總在裡間辦公室喊我。李元成也在辦公室,他負責車隊實時跟蹤和定時情況彙報,電話不斷的往外打着,偶爾來歲總辦公室做報告,還跟我擠眉弄眼的。
曹元國曹大哥與小元寶在一起,雷小寶則去當了司機,他覺得開車很瀟灑,不過由於駕齡不足,目前也只是跟車跑腿而已。
晚上在食堂吃完晚飯,回到宿舍打坐吐納。然後就看看書或者電視,到晚上九點半至十點的時候上牀睡覺。經過昨晚的事情,我覺得可以試着學習入夢要訣了。
來到夢中,還是見到了二哥,當然還有那位夢中人。
夢中人見我又來到夢中,他說着:“風林,看來你已經掌握了入夢要訣了。”
我看着身邊的二哥,又看着他說:“嗯,雖然過程給我帶來了不少痛苦。”
“那你準備好修習‘馭夢要訣’了嗎?”
“按文中所說,修習馭夢要訣便可以控制陰識之境?”
“何不你自己印證一番?”夢中人摸着雪白長髯說着。
我回憶着馭夢要訣,在眼前虛空中以文字顯現,一筆一劃,一字一句:入夢成,心印現;陽識醒,馭夢行。馭夢關竅,在於意引。先起不可歸於實境,同於身感;應以陽識爲引,陰識爲載,超於平常,有意行而無意行間。一意即達,再生一意,漸行漸深,漸行漸遠。若意於身感,需專注一點,散去其它....。
虛空中出現的字並沒讓我訝異,只是看着這些字卻不知道怎麼做?怎麼說呢?我已經入夢,如何在入夢中入夢馭夢?
我轉頭看向夢中人,他好似知道我在想什麼一般說着:“你現在不就是在馭夢了?”
此話一出,我恍然大悟。從入夢後到現在,一切不都在受我的陽識感知。我隨即也學他一般,右手朝虛空一揮,紫薇道經在面前出現,腦海中每寫完一字,虛空中就出現一字,等我寫完全篇,這些字已經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虛空。
“小林子,這是什麼?”二哥在一旁問着。
我把從進天順運輸隊,到歲老收我爲徒的經歷都細細的說了一遍。
“哦!你竟然遇到了一個道士師父,我也想跟你一起修煉行不行?”二哥聽了我的故事,感興趣的說着。
“當然可以,來我們試試。”我教二哥怎麼打坐,怎麼吐納,然後自己也與他一起。
接下來的幾天晚上,我天天入夢與二哥一起修行。期間也從以前在山林間走着玩耍,變成了兩人在天上飛着玩耍。夢境中的事物雖然虛幻,卻在醒來以後真切的感覺到了那些奇特的感覺。
而這一切帶來的最大改變,要數師父讓我默誦紫薇道經一邊打坐吐納的事,夢中的很多次練習,在現實中的確有所增長。一個星期不到,我就已經能完全掌握了。
二月十號這天,師父找到了我。見面的第一句話他說:“小風,看來你已經掌握了完整的打坐吐納?”
雖然不知道師父是怎麼看出來的,我點着頭說:“嗯,昨天開始已經能完整掌握了。”
“哈哈哈哈,不錯、不錯。看來你很用功啊!今天跟我出去一趟吧,征程那邊已經說過了。”
“好的師父。”
“吶,你來開車。”師父把鑰匙遞了過來,看來我的突破讓他高興不少。
我駕駛着大衆轎車駛離了辦公區,在師父的指引下往市中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