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鳳熙走進來的時候,綰意和新月大祭司很有默契的沉默不語,絕口不提她們之間的約定。海靈兒沉默得跟在百里鳳熙的身後,眸光通紅,儼然哭過。百里鳳熙直接走到綰意身邊,視線在綰意和新月大祭司兩人身上流轉片刻,心中隱隱察覺到什麼,思索片刻方開口道:“談好了嗎?飯菜都涼了!”
“恩!”面對他異常熱烈的關切目光,綰意只能選擇忽視,他的溫柔是一把劍,一把傷己的劍。
百里鳳熙朝新月大祭司打了個招呼,拉着綰意細嫩的手腕便朝着門口走去,其間路過海靈兒,百里鳳熙也只是停頓了一刻,而後扭頭離開,房門閉合的剎那,她聽到海靈兒聲嘶力竭的哭泣聲,那是一種無望的聲音,聽得綰意一陣心涼,下意識的將視線投向身旁的百里鳳熙,他卻恍若未聞,繼續腳下的路,堅毅的側臉上有着世事風霜雕琢而成的陳韻,如一罈陳年老酒,香濃卻滄桑!
回到暖玉閣,百里鳳熙一如往常的與她同食同住,只是他的安寢之處卻變成了屏風外的榻子,兩人在月色寂寥的夜裡,隔着傲雪冬梅屏風各懷心思。
次日破曉時分,綰意悄然離開了住了將近一個月的丞相府,而百里鳳熙卻躺在還殘留着綰意餘溫的被褥裡寂寞歡暢。
綰意沒有照着與新月大祭司的約定直接去皇宮的朝華門,而是去了昔日的祈王府,滿園荒草,悽悽哀哀,綰意順着記憶的路線,來到了他們的梨園,不同於剛進府的荒涼,梨園裡面枝繁葉茂,枯葉吐絲,有幾株梨樹上竟然出現了小花苞,小小的,嫩嫩的,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發覺不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只待一場春風,滿園的梨花便要盛放它們的光彩。
真想,真想和祈羽攜手並立,一起看滿園芬芳,梨花成雪!
“公主!”綰意眼中的憧憬被一聲清冷的女聲打破。
綰意斂去眸中的悵然,轉身驚見昔日舊人,“明月好久不見!”
一襲青衫柔然挺立的明月眸光清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的垂下眼瞼。
“你一直守在這裡!”綰意絲毫不理會明月面上的冷漠,徑自起步,推門進了屋子。
淡淡的梨花香撲鼻而來,紅如血染的紗幔隨着開門帶來些許風勢似有若無的撩撥着,綰意在屋子轉了一圈,這裡跟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除了牀上的被子顯得有些凌亂外,其他都還好,就連灰塵也沒有。
“明月戴罪之身,奉命守在這裡!”
綰意隱約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卻並有糾結她爲何說自己是戴罪之身。
“他……”綰意的視線在屋子搜尋了一番,最後茫然的坐在牀邊,手中的蠶絲薄被泛着涼涼的溫度,在這冬日裡顯得有些單薄,“有沒有話留下!”
明月搖搖頭,“王爺離去的匆忙,並沒有什麼話留下!”
“本宮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明月輕手輕腳的退下,細心的關上門,一切並無詫異,只是那離去時的一眼,卻泛着冷冽的寒意。
“糰子!”綰意朝着空氣輕聲一喝。一道白影從窗戶飛了進來,糰子大搖大擺的鑽進蠶絲被裡面,粉紅的小鼻子嗅啊嗅,神情滿足,這上面有他主人的氣味,讓它非常親切。
綰意將糰子拎着到眼前,與它面對面,換上嚴肅的神情,彷彿她眼前是個至關重要的人,而不是一隻耗子!
“糰子,現在不是玩耍的時候,咱們得並肩作戰!”
糰子極具靈性的收回準備惡搞的動作,十分苦惱的搖晃着鼠腦袋。綰意也不多說什麼,召喚糰子,只是爲了讓自己心靈有所依靠,至少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綰意出了丞相府的時候,行蹤便已暴露,這會兒綰意待在祈王府中,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探子,但是綰意不急,現在的情勢由不得她鬆懈半刻,她必須保持着清醒的頭腦,流雲祈羽已經被抓將近一個月,宮裡卻並沒有其他消息傳來,只知道他被軟禁起來。而且祈王軍在天滅軍師的帶領下,與斬家軍劃河對峙,若非護城河凍結,行軍困難,兩方主帥都不想多增殺業,否則早已開戰了。
一切都待來年開春,冰雪消融,是晴空萬里,還是血洗空城,這一切都爲未可知!但是以新月大祭司告訴她的消息來看,祈羽只是被軟禁下來了,皮肉之苦那是難免的,但是性命是暫時無憂。
她之所以沒有去朝華門,而冒着危險回祈王府,是因爲她不會天真的以爲憑她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就能在侍衛重重機關遍佈的深宮中救出祈羽,她在等一個人,她相信那人得到她在這的消息,很快便會出現。
她以爲她要等很久,沒想到當晚明月便來敲她的門,昏黑的院子裡面一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片月光,那是一張陌生的臉,男子二十七八,一臉邪笑,玩世不恭的就像是仗着祖上庇廕的紈絝子弟似的,可是綰意卻在那雙鷹眼中看到野獸般的嗜血光芒。
那人看到綰意波瀾不驚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殺意,卻被他很好的掩飾,他大步走到綰意麪前,“你終於來了!”彷彿他已經等她很久。“我以爲相府舒適安逸的生活過久了,讓你忘了還有一個人因爲你身陷囹圄,生死未卜!”他的話裡滿是輕蔑與不屑。
綰意無法反駁,她可以用事宜來爲自己開脫,但是她知道那不過是自己潛意識在逃脫現實。她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對於眼前的人她打心底牴觸,甚至可以說憤恨,若論言語犀利,她一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還罵不過他這個腐朽古人,“這個不勞大軍師費心,該做什麼本宮自有分寸,只是本宮要提醒大軍師一句,最好在身份被揭之前想好對策,因爲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傻女人會爲你去死!”
綰意的話戳到那人的痛楚,臉上的譏諷瞬間轉化成惱羞成怒,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你怎麼知道是本軍師的,這世上見過本軍師真面目不出三人!”
“泠月也是其中之一吧!”想要那朵終墜污泥中的絕世青蓮,心中不免有些悵然,“本宮很想殺了你,這是本宮第一次產生殺人的慾望!”
“那本軍師是不是應該感到慶幸啊!別本宮本宮的稱呼自己,聽着讓人作嘔,你蕭綰意不過是個相府庶出之女,麻雀就算爬上枝頭那也變不成鳳凰的!”
“我就算是一個庶出之女又怎樣,至少蕭綰意行得正坐得端,不會像某人那樣見不得光,你捫心自問,自己這張臉有多久沒出來曬太陽了!”
“果然伶牙俐齒,以前悶不吭聲的小可憐樣想來都是裝的!”
“彼此彼此!”
蕭毅寒心中氣悶,但是知道自己言語上討不得便宜,“懶得跟你廢話,你這次主動找我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你不會,你也不能!”若是這點自信也沒有,她如何敢站在他面前,“你千方百計想要除掉我,不就是認爲我是紅顏禍水嗎?”
“事實證明你蕭綰意確實是紅顏禍水不是嗎?”蕭毅寒譏笑反駁。
“我今日來並不想糾結在這件事上,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話!”
“什麼話?”
“我要接受祈羽的所有勢力,包括龍驅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