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家女!綰意突然驚恐的發現,那深沉如瀚海的帝王之心是多麼的可怕。鳳家女貴,天命爲後,原來這看似平靜無波的流雲王朝竟然掩藏着這麼大的驚濤,綰意不禁預見不久的將來,這看似強盛的流雲國,將會上演着怎樣的奪嫡之爭!
只是這一切的一切與她何干?蕭家女貴,貴的是她蕭綺韻,鳳家女貴,貴的是她鳳紅鸞,從來她蕭綰意不過是一顆人人棄之鄙夷的棋子罷了!
她譏言:“陛下雄才偉略,早已選定祈王爲流雲之主,只可惜,祈王並沒有這麼心思!”
他嗤笑,笑她不自量力,笑她太過天真。
“有誰能抵擋得住天下之主的誘惑,九五之尊,傲視天下,天遙稱皇,舍他流雲祈羽其誰!而你蕭綰意能夠在羽兒稱霸之路上助他一臂之力,你當覺得榮幸!”
“陛下想要綰意怎麼錯!”
“你只要做你心中想做之事便可!”隨後拂袖而去,而她匍匐在地面上,卑微而惶恐,原來自己的一切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感覺是這般難受!
這些日子每當夢醒時分,盤旋在腦海中都是流雲帝那蒼老褶皺的臉上那抹金光灼灼的目光,那金光似一道枷鎖困得她喘不過起來……
“公主,皇宮到了!”
秋心的話及時拉住她遊離的思緒,放下珠簾,將自己掩藏在一片珠光寶氣之下,下了車攆,才發現百里鳳熙已經在不遠處等候多時了。
綰意朝他走進,透過珠簾的縫隙仔細的端詳着這張曾有一面之緣的臉,似是瘦削了許多,臉色有些暗淡,明顯氣血不足,微弱的風吹過,時不時能聽到他壓抑的輕咳。他的臉上無喜無悲,少了那淡定從容的笑意,反而增添了些許冷漠之氣,綰意距他不過幾步距離,亦被他渾身散發的壓抑氣息震懾住。
有些恍惚的看着那陽光下微微浮動,迷離得不死真人的百里鳳熙,一別三月,卻是陌生如斯。
“公主請!”
百里鳳熙沉着一張臉,再面對綰意的時候,面上絲毫沒有新郎官的喜氣,那聲音淡漠就像是對一個陌生人一般。
綰意微微頷首,隨着她的動作,頭上的鳳冠卷着珠簾發出叮咚的脆響。
兩人攜手進了朝堂,滿朝文武,虛情假意,看好戲者居多,而金龍椅子上黃袍加身的一國帝王一如初見是那般,和藹的就像家中愛護小輩的長者。
又是一般折騰,辭別天子,便乘坐來時的車攆前往百里鳳熙的丞相府,相府門前鞭炮齊鳴,鑼鼓昇天,人潮涌動,賀喜之聲不絕入耳。
綰意握着紅色綢緞的一頭,跨火盆,入府門,一些個繁文縟節弄得她頭暈腦脹,她卻沒人可以抱怨,只有把那鬱結憋屈之氣憋在胸口,只因沒有資格。
在百里鳳熙的牽引下,進了那人影攢動的大廳,紅燭泣淚,滿室浴血。太子流雲笙歌一身杏黃色朝服,上繡五爪金龍,頭戴金冠,冠頂東珠十三顆,精神奕奕,貴氣逼人。清眉俊幕,笑意不減,絲毫沒有扭捏之態。
反而他身邊的四王,漠王怒瞪着一張臉,渾身發出騰騰怒氣,看着綰意他們的眼神恨不了將她們火燒了,不滿之氣溢於言表。而賀王則是陰鷙着一雙蛇眼,帶着狠毒的詭詰笑意盯得綰意頭皮發麻。最平靜的要數秦王,這些日子他不在雲都,一回來便聽得衆位兄弟與這安寧公主之間的傳聞,着實好奇了一番。
綰意從他們身前掠過,卻始終沒看到流雲意軒,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一陣恍神,不小心踩着裙角,幸好喜娘及時,否則她難道當衆出醜的命運。
衆人一片唏噓,索性有驚無險,得喜娘巧嘴,只當新嫁娘心情激動。
綰意穩住心神,眸光流轉間,恰巧對上百里鳳熙一雙看好戲的鳳眼,見她險些跌倒,他竟然無動於衷,綰意不禁有些心寒,開始爲自己將來的日子擔憂。
“今日笙歌奉我皇之命前來,主持我流雲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世婚禮,願流雲棲鳳永結盟好,丞相與公主百年好合……”
流雲笙歌走出來,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語,綰意漠然的站在大廳中央,權當自己是一個局外人,直到司儀響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才恍然頓悟,這一日恍若靈魂出體,一切虛幻得就像是一場夢。直到這一刻,她才驚覺,自己真的要嫁了,從今以後,她將不是蕭綰意,亦不是墨綰意,而是別人的某某。這一認識擊碎了綰意數日建起的高塔,原來她終究是逃不過宿命的安排。
“一拜天地!”
彎腰,低首,拜別那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年華,從此閨閣高鎖,魂斷高樓。
“二拜高堂!”
因着百里鳳熙高堂已然亡故多年,爲了完成婚禮,左相殤百味便認了他做義子,充當高堂。只見他撫着雪白長鬚,慈眉善目,就像自家娶媳婦一般,一連喚了三聲好!
“夫妻對拜!”
兩人相對,陌路相逢,她心中無他,他心中亦無她,綰意知道這一拜,就像是民政局那章一蓋,從兩個毫不相關的個體,成了受法律約束的生命共同體。
閉眼,躬身,那身影是決絕的鐵索,那身影是風中的浮萍,柔弱而剛強。
“如此盛典,怎能少了本王!”
耳邊是那人邪魅而狠絕的身影,綰意直起身,有些茫然無措的睜開眼,本來平靜無波的大廳突然出現道道詭異的風,那紅燭,冷盤被吹得東倒西歪,大紅喜字硬生生被撕扯碎片。
綰意撩起長袖擋着那風的襲擊,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在風的中央。腳下虛浮的感覺讓她明白她如今正被圈在高空中,狂肆的風在她的周圍無情的呼嘯着,她就像一朵悽美而哀傷的玫瑰花,於狂風亂舞間,綻放出絕豔的風華。
“殿下既然來了,權且留下喝杯喜酒,如此這般,又是何意!”
霸氣凌人的話語從百里鳳熙的口中吐出,他眉眼似箭,寒氣逼人,冷冽的霸氣是上位者積久而成的威嚴,還有那渾然天成的威壓。
“百里丞相既然誠心相邀,本王豈有推拒之理!”
說話間,一身紅衣戰甲的流雲祈羽捲起一身風塵出現在大廳中央,他的身後跟着一身雪色的流雲意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