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雲都百姓津津樂道的唯有兩件事,其一便是軒轅龍神的壽誕,其二便是消失了五年的安寧公主死而復生。
流雲笙歌將昔日的公主府重新賜給了綰意,綰意回到這裡,一花一草都帶着熟悉的感覺,人都有一種歸屬感,她的歸屬不在棲鳳而是這裡,儘管這裡有淚又有痛,但是那恰恰證明自己曾經那般鮮活的存在過。
視線不自覺的投向那株盛放的梨樹,馨白的花瓣如飄雪般在風中飛舞,綰意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掌心,沁涼的感覺順着敏感的掌心流竄到全身,綰意的神情有些恍惚,驚愕的聲響從身後傳來,綰意緩緩回頭,熟悉的景色再加上熟悉的人,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美好了!
“公主?”李大張淵眸光潤澤,隱隱有水霧薰染。
綰意燦然一笑,“李大哥,張大哥,好久不見!”
“公主,你真的回來了!”李大比五年前更粗壯了,臉上青髯一片,烏黑的眸光閃過不可置信!
“將軍說公主回來了,我和李大還不相信,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公主了!”張淵比以前更加清瘦,但是面上的風光很好。
“對對對,我們哥倆等了這麼多年,終於把公主盼回來了!”李大難掩激動。
“進屋說罷,這邊風涼!”還是張淵想的仔細,這二月的春風似剪刀,颳得人面上生疼。
三人回了屋子,坐定,綰意看向二人,斟酌着開口,“他也來了?”
“嗯!”張淵點頭,“不但將軍來了,就連陛下也來了,將軍讓我們兄弟倆先這裡候着,他相信公主一定會回到這裡的!”
綰意微訝,戰天戈也來了,不過轉念一想,這不是很正常,帝王聚會,他豈有不來的道理!接下來李大張淵拉着綰意說了一些這些年的變化,說道最後,兩人有些支支吾吾的詢問:“公主爲何不回棲鳳,畢竟那裡纔是咱們的國家!”
“棲鳳?”多麼遙遠的地方,她對那裡的記憶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那匕首入胸的痛,“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李大還欲說些什麼,卻被張淵拉住,綰意的臉上難掩疲憊之色,兩人退了下去。綰意並沒有在屋子裡面待多久,反而在李大張淵走後沒多久,匆匆離開聽風樓,穿過花開滿園的庭院,走過碧水清漪的荷花池,當那一片無邊無際的蒼翠映入眼簾時,綰意慢慢扯下眸上的眼罩,一雙血眸映入眼簾。
伸手在一根根高聳入雲的翠竹撫過,白霧在眼前散去,三間竹屋連着,一如記憶中,打開門,窗明几淨,根本不像五年無人居住的模樣,綰意的視線落在那張牀榻,溫暖華潤的蠶絲被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氣息……
“什麼人?”綰意眸光如鐵,面色冰寒的投向門口,巨大的陰影落在地面上,看着逐漸浮現在眼前的男子,綰意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不是他?
“綰意!”南攻城喚着她的名字,彷彿郭羅城外的那一夜從未發生。他心心念唸的追逐而來,不爲擁有,只爲成全她的幸福,她的這一生太苦,他不想也不能再讓她捲入這亂世紛爭中了。
“南大哥!”
索性她並沒有再次將他拒之門外,她沒有喚他“南將軍”便是最好的證明。
“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南攻城沒有忘了他此行的目的。
“誰?”儘管她已經猜想到了。
“朕!”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緊接着戰天戈那張刀削斧刻的臉出現在綰意的視線。
“棲鳳皇帝?”綰意脣角微勾,似是在嘲諷,似是隻是純粹一笑。
“意兒,你當真要跟朕這般生疏嗎?”南攻城默默退了出去,他知道這兩人需要單獨相處。
綰意有些訝異戰天戈親密稱呼,她知道南攻城以爲站在他面前的是那個心心念念嫁他爲妻的相府三小姐,不是她,當年他既然如此決絕,今日又何必擺出這副天下人皆負了他的表情,“陛下嚴重了,綰意與陛下本就是陌生人,何來生疏之說!”
“朕不跟你糾結這些,朕這次來便是要帶你回棲鳳!”
“回去?”綰意覺得可笑,“自從那日踏出鳳都,綰意就再也沒有想過回去,如今綰意的眼裡心裡已經沒有了棲鳳,回去對於綰意已經沒有意思了!”
“你是怪朕滅了蕭氏一族,罷了你父親的爵位?”
“蕭氏一族與我何干,陛下想滅便滅,綰意本就是冷心之人!”
“你不是!”戰天戈堅定的否認。
“莫非陛下比綰意更加了解我自己?”綰意不免有些好笑。
“……”戰天戈看着她久久不語,眸光中盡是壓抑,雙手緊握成拳,幾次三番想要衝上前去擁抱綰意,最後卻是徒然的鬆開,只可惜此時的綰意並不懂戰天戈眼裡隱藏的情感,她只是將他的動作解讀成戰天戈是忌憚她身上的毒。
她笑的如園中綻放的繁華,“陛下也只知道如今的綰意不過是妖孽,一個毒人!”
“血眸!”她指着自己的眼睛。
“白髮!”她拈起面前雪白的發。
“還有這滿身毒血,不死不滅!”她在空中旋轉着,血色的長袍紛紛揚揚。
“你,何必如此作踐自己!”戰天戈的眼裡唯有心疼之色。
“就算我不作踐自己,也會有人來踐踏,既然如此何不將它毀了,大家都得不到!”綰意笑的殘忍。
戰天戈面上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綰意眸中的瘋狂,她本欲成佛,卻偏生成了魔,這世間太多的不公,爲了活着,爲了那些她想要珍惜的人,殺身入道,踏喋血江湖,踩累累白骨,勢要成爲那至上的人,而後笑睥蒼穹,俯視蒼生。
“跟朕回去,回棲鳳,朕給你想要的一切!”戰天戈的周身寒氣逼人,帝王的威嚴與不可抗拒直直朝着綰意撲來。
綰意身子一側,無言得給了他答案,“我要的,你給不了!”
“你在挑戰朕的耐心!”戰天戈眼底迸射出寒光。
“不是,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綰意轉身看着他,有些事兒最好給他一個交代,免得後患無窮,“因爲我並不是蕭綰意!”她一字一頓吐出那傷人的真相。
“什麼!!!”
“真正的蕭綰意早已死在蕭綺韻母女的毒針之下,而我不過是浮游間的一縷孤魂罷了!”真相總是令人難以接受,她說出這些無非是想減少些麻煩,或許這具身體裡還潛藏着蕭綰意的一絲神識,總之,對於戰天戈,她總是狠不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