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牤子”一夥兒本在新發屯一帶活動,和苟熙玖的勢力範圍隔着鐵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這裡離濱江火車站不遠,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一帶竟自然形成了一個市場。苟熙玖開始時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市場的潛力,“二牤子”的腦子卻很靈光。他先入爲主,率領手下越過鐵路,在市場強行收取保護費,強買強賣一些緊俏物品,成爲農貿市場的霸主。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二牤子”一夥兒的行徑自然不能爲苟熙玖所容忍。雙方經過多次小的摩擦之後,終於爆發了一場爲爭奪市場控制權的火併。
臘月二十二的早晨,比起往日來人格外的多。市場里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各種叫賣聲亂成一片。一副賣糧食的擔子後面,看衣着是個典型農民的人,正哆哆嗦嗦的從兜裡掏出可憐兮兮的幾分錢,送到擔子那邊兩個身材粗壯的年輕人手中。其中一個身材略矮的年輕人似乎嫌錢太少,罵罵咧咧的說道:“我幹你八輩兒祖宗的!你不知道這旮沓一天兩毛錢嗎?……”
這兩個年輕人任誰一看,就知道是“生荒子”,是惹不起的主兒。哈爾濱後來把這些打架不要命,作案不計後果,新出道的“小字號”混混稱之爲“生荒子”。好多社會上的“老人兒”,雖然平時極爲小心謹慎,但還是被那些心狠手辣的“生荒子”拿他們“立棍兒”,挑了的手筋、腳筋,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暴屍街頭。
那個農民一副可憐相,連連作揖,哀求道:“大哥,你們行行好,就容我一點兒時間。我剛下火車,早上飯都沒吃,這會兒一粒大碴子還沒賣呢。等一賣上錢,我指定先交保護費。……”
“尻!……都像你他媽的這個屯迷糊水襠尿褲的損樣兒,你讓我們兄弟喝西北風去呀。不行!……”身材略高的“生荒子”嘴裡罵着,伸手就給了農民一記耳光。不料,突然從旁邊伸出來一隻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年輕人掙了掙,沒有掙脫,他心中暗暗吃驚,轉臉看去,只見身邊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皮膚很白,看起來很文靜的年輕人。唯一讓人感覺到比較彆扭的,就是這個年輕人脖子上露出的一個猙獰的龍頭紋身。
這個年輕人就是苟熙玖的保鏢,是邢四兒左右手之一的“鵝五”。
“鵝五”笑嘻嘻的對“生荒子”說道:“嘿嘿……麻溜兒利索兒的把錢還給人家!你說你們連幾分錢都要,熊人都熊到家了,也忒不是物了!……”
高個兒“生荒子”在市場裡混久了,自然見多識廣。他向“鵝五”身後望去,只見十幾個清一色短衣襟小打扮的漢子,正東瞧西看的賣呆兒。這些漢子雖然並未注意自己,但從他們統一的打扮和臉上的表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人不是善茬,沒準今兒個自己遇到“黑吃黑”的了。高個兒“生荒子”並未慌張,他不亢不卑,客客氣氣的說道:“不知道兄弟是那條藤上的蔓兒?是不是我們兄弟有啥不周的地方,請看在霍民大哥的份兒上……”
高個兒“生荒子”的話未說完,“鵝五”身後一個滿臉坑坑窪窪的青年把手裡的菸頭隨手彈了出去,罵道:“尻!……你少他媽的拿‘二牤子’嚇唬人!哈爾濱這麼大,黑道兒也不是‘二牤子’一個人的,你們不在新發屯老實兒呆着,好目秧跑這旮沓來嘚瑟啥?……”
這個滿臉坑坑窪窪的青年就是邢四兒左右手的另一人“九餅”。
“尻!……霍大哥的外號也是你叫……哎呦……”矮個兒“生荒子”似乎有些不識時務,話未說完,“九餅”一個箭步來到他的身前,不等他反應過來,右膝迅速提起,一個“墊炮”膝蓋準確的撞在他的襠部。緊接着,右臂輪出,一個肘擊兇狠的打在高個兒“生荒子”的臉上,幾顆牙齒頓時被擊打下來,兩個“生荒子”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就已經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地上。一個捂住小腹在地上痛苦的打滾,另一個的臉被打的整個腫了一大圈,掙扎着要從地上爬起來,“九餅”上前一個飛腳將他踢了出去。
一見有人動手打人,市場上頓時“轟”的一聲亂了套,不管是賣的還是買的,都恐怖之極,紛紛東躲西藏,深怕流氓打架殃及自己。“鵝五”舉起雙手,向四周大喊了一聲:“老少爺們兒們都別怕!我們是苟爺的人,是來把這些禍害你們的人趕走,保護你們的……”
“九餅”知道苟府管家何偉貴已經把這個市場視爲掌中之物,志在必得。畢竟現在是市場生意最火爆的時候,他可不想把老百姓都嚇跑。要是買的賣的都跑了,苟熙玖找誰收“保護費”去?何況,光天化日之下火併,巡邏的小日本鬼子憲兵是不可能容忍的。
“九並”又踢了一腳那個矮個兒“生荒子”,冷冰冰的說道:“你們回去告訴‘二牤子’,今兒個晚上八點還在這旮沓,四哥要找他嘮嘮。你們記住了,四哥老忙了,沒工夫跟你們扯犢子。‘二牤子’別來晚了……”
“九餅”並非狂妄,以苟熙玖現在的身份,這種事是不需要他出頭的,邢四兒出頭已經很給對方面子了。錢嗎,這個東西沒有人可以真正的不在乎。不過,成功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能讓錢遭罪,總比讓人遭罪要強得多了。
晚上八點整,昏暗的路燈恐懼的眨着眼睛,兩夥兒手持鋼管、片刀的人,氣勢洶洶的互相對峙着。邢四兒走前一步,臉上很輕鬆,他手指一指:“你們來個管事兒的和我嘮嘮!……”
“原來是‘炮頭’四哥呀。久仰!久仰!……”邢四兒的對面傳來一聲嘶啞的聲音。
“兄弟就是霍民……”衆人一閃身,一個揹着雙手,滿臉絡腮鬍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從人羣中緩緩踱出來。這人並不壯實,個頭也很矮,如果不是在這種環境下,很難把這個人和名動哈爾濱黑道的“二牤子”聯繫在一起。“二牤子”雖貌不出衆,卻渾身爆發出一種令人不敢逼視的氣勢。一雙細長的眼睛裡露出殘忍的眼神,就像一隻荒野中的餓狼看到一隻綿羊。
“二牤子”的眼神咄咄逼人,這眼神分明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刀,不見血是決不會收回的。
邢四兒自然不甘人後,他頭上的青筋隱隱跳動,眼睛露出毒蛇一樣的兇光,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的崩出話來:“嘿嘿……霍哥也忒不仗義了。跑苟爺地盤兒上來發財,也不打個招呼,把我邢四兒當死人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霍哥想當死人呢,還是想當那隻死鳥?……”
“四哥,做人也別太張狂了,凡事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我手下的這幫兄弟窮的現在就剩爛命一條了,也是沒有辦法了,就到處找飯吃,鳥爲食亡嘛,還希望四哥行個方便……”“二牤子”看起來很平靜,儘管自己的兩個手下,早晨的時候還被“九餅”和“鵝五”打得跟尜兒似的。“二牤子”說到這裡,回頭向身後的手下吩咐道:“快!麻溜兒利索兒的給四哥拿一千塊錢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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