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芸的心猛地一震:
他要她看清楚,他於王尊先帝、親同僚,是一定會去救榮逸軒的?
雖戰神一說是老於王,軍中士兵還有對這位於王懷疑的,如今這位於王卻是衆望所歸、無人敢質疑。
無論是哪個於王,都是於王,都是當今天下統帥兵馬最多、皇上最忌憚的人。
她忽然想起百澤問她的來,於王是什麼樣的人,她說是有膽識的人。只到了這戰場上,她才知道,能率軍欣然出兵的,不僅僅有膽識,恐怕更需要本事。
還沒做出反應,於王一伸手到她腰間,將她整個人提起來。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被他翻轉着扔下來,才發現是給摔到了馬背前段上。
這戰馬竟然也披着白銀的甲,很是出衆。
不等她開口,於王翻身上馬,握了馬繮,一揚鞭,馬兒嘶鳴一聲就飛奔起來。
若芸一聲驚叫,白了臉,胡亂的死死抓着馬的鬃毛和一段繮繩,馬兒吃痛,更加急速的跑起來。
於王任由她東倒西歪,只在她快落時一把抓上馬來,大喝着驅趕前方的慌亂的士兵。
身後,守將帶着騎兵追了上來。
若芸憤恨的咬住脣。
再驚叫,只怕暴露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可這於王出兵便出兵,偏偏爲難她爲何?
轉念一想,她心中“咯噔”一下:莫非當日偷聽被發現了?!
於王率人馬快速的衝出城,雨小了,河水依然湍急,過了樹林只見兵營火光沖天,似乎已經不敵。
於王帶着人到河邊,一聲令下,士兵將整框的石塊泥沙紛紛投入河中,不一會兒河裡的石頭就露了出來,形成一條道。
調轉馬頭,於王似乎想也不想就策馬而上。
馬似乎熟知他的動作,並沒有戰戰兢兢,而是飛快的踏着石塊,幾乎是飛到了對岸。
身後不斷的傳來有人落水的聲音。
若芸想看看後面如何了,可於王像石雕一樣穩穩坐在馬鞍上,她竟然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到那銀色的鱗甲閃着寒光。
快要接近廝殺的人羣,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那渾身白色的水鬼一樣的殺手,除了身上沾有血跡,似乎根本沒有減員?還是二十幾個人,似乎有什麼陣法,熟練的打鬥,砍殺衝上前的士兵,不時有暗器從中飛出,招招要人性命。
“小心!”她脫口而出,這馬頭分明是衝着那裡直直衝過去!
於王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把劍,只簡單的揮了下,就聽見“叮叮”幾聲,暗器紛紛落地。
馬兒絲毫沒有減速,有着銀鱗甲的庇護,射人先射馬也行不通。
幾個刺客愣了下,看見兩人一騎不怕死的迎頭衝上來,只一瞬就衝散了隊伍。
若芸驚恐地看着兵刃相向,突然腦袋被一隻大手重重的壓下去,幾乎同時馬兒開始繞圈而行。
她吃痛的呼喊出聲,整個人幾乎全趴在了馬背上。
只聽着周圍數十聲響動,她卻發現於王撤了手,皺着眉擡頭,只見他另一手已經收劍。
血火紛飛剎那,不過一伏一起,那亂了的陣型停止了移動。
二十幾個人尚持了兵器站着,可脖子上均豁了深口,最近的人離她鼻尖不過數尺。
於王銀白色的盔甲似乎還沒來得及沾上鮮血,依舊光亮乾淨。
若芸忍住一陣乾嘔,死死盯着馬背讓自己不再擡頭。
傳言不假,於王是殺人的魔鬼,而這個魔鬼正在自己身後,只揮着一把劍便能那麼迅速的取了二十人性命!
剛纔用力將她按下去的動作,雖定是嫌她礙事好揮劍相刃,卻意外的讓她避免了看到殺戮的瞬間。
濃烈的血腥味還是撲鼻而來,她彷彿回到了京城離亂那夜。
現在,救榮逸軒,就必須有人死。
不是對方死,就是他們死。
無論是天頤兵將,亦或是離國、清平教,只戰爭,便會有人死。
她臉色慘白,哆嗦着讓自己從如此近距離的殺戮中凝神。
於王輕鬆的收拾了刺客,身後打着於王旗號的隊伍緊緊跟了上來。
穿過蔓延着大火的兵營,後方的軍隊正在交戰。
程清和輕功一流,可武功的確不怎麼樣,更何況武功講究單打獨鬥,這軍隊打仗他像是被抽空了氣的皮球——完全使不上勁。他只能用劍抵擋着攻擊,疲態早顯。
弓兵殺傷了前鋒,騎兵衝散了隊伍,支起的長毛也有效的阻擋了敵軍的進攻。
可,他根本沒想到這些人在戰場上還熟練的使用暗器!
火器、暗器,清平教的兩大“法寶”都毫無保留的使出來了!
就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也無法抵擋暗器的進攻。
程清和支持不住,援軍依然沒有蹤影,又聽士兵來報,說是傳令兵早就被殺死在河裡,而後院起火,他這“後院”的前線自然受創最重。
不知過了多久,他摔下馬來,眼睜睜看着戰馬倒在身旁,肚子上插着飛鏢,那片血肉已經灰黑。
暗器還塗了毒麼!
他腳步一個踉蹌便跪倒在地。
平時他最煩練武功,如今,他非常後悔,後悔沒多聽聽清肅的嘮叨,再不濟去求於王學兩招也好。
背後,包着頭巾的敵人砍了過來。
他氣喘吁吁,竟都沒有回頭看,也早無力氣去看。
一聲慘叫,他猛地閉眼,過了會兒發現自己的後背似乎還完好無損,緊接着,一雙手扶了他起來。
對上那熟悉的狠戾雙眼,程清和大大鬆了口氣:“赤炎,你等我快死了再來對不對?!”說着,幾乎把全身重量都壓上了他的肩膀。
赤炎不說話,手中像是沒有武器,但是一伸手,又有一具身體倒下。
“赤炎,聽好,你別管我,我還能撐一會兒,你現在趕緊去城內通報,快……”程清和俊朗的臉上已經佈滿塵土和血,嘴角邊還劃了道口子,可他還是喘着氣,惡狠狠的“下命令”。
赤炎不語。
程清和再度扒着他的肩膀大口喘着氣。
“清和少爺,還能飛得動?”赤炎沙啞的聲音響起。
程清和順着他的目光一看,毀壞的戰車周圍敵人似乎少些。
他點了點頭,用力足下一點,便飛身到了車後。
可……是摔着落地的。
他吃痛的靠着車,看見赤炎趁着他飛身的時候,也飛起身擋掉幾枚暗器,準確的射了回去,四面八方都有人哀嚎着倒地。
解決完幾個,赤炎纔到他身旁:“主子吩咐,不能離開清和少爺的身邊!”
他固執的說道,程清和卻再沒反駁,只是瞪着他,死死瞪着他。
赤炎的意思很明白,要他活着就夠了……可是……他還沒有救若芸回來……皇上聽到全軍覆沒,是不是會找他們麻煩?萬一他們對平民不利,而中間又有若芸……
他忽然覺得無力至極:逃命,只能如此了麼?
他閉上眼,復又睜開,分明看見一人身着白色鎧甲同天神降臨般、騎着同樣像白色神祗的戰馬衝了過來,後頭似乎還有着大批的援兵。
“你個混蛋!是不是故意的!”他衝着於王吼。
於王幾乎把他當成了空氣,只瞥了眼他,便一下就從他身旁路過。
若芸看到程清和,欣喜的擡頭,但他只顧着衝於王喊,壓根沒注意到馬背上還有個人。
行至樹的旁邊,她又被像小雞似地提了起來,眼睛一閉,似乎也沒怎麼摔痛,就被丟到了樹下。
於王顯然嫌她礙事,頭也不回的策馬走了。
她閉上眼,不去看前方的混戰。
從前聽說於王大開殺戒,是沒有活口的……
暴雨驟歇,過了不久便又下起來,沖刷着滿地的殘骸和血跡,直到傍晚才化成點點滴滴。
榮逸軒率軍撤回也是傍晚的事,可這姚華山腳下的樹林已經開始了戰後的打掃——於王沒有留清平教的活口。
可榮逸軒這次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於王的“殘暴”。
從山上下來的偷襲者,無論最後躲進山洞的、還是裝死的,竟全被於將軍下令處死,他連刑訊問話的機會都沒有。
於王竟然帶着人徑直回了城,完全不理會他回來時的目光。
榮逸軒看着滿目瘡痍的兵營,臉上難看至極。
於王算是救了他,可也給足了他下馬威。
怪不得前線的敵軍不堪一擊,又難怪於王軍隊只是一味突進沒有作爲,原來於王根本就是躲在城內等着敵人突襲。
他榮逸軒在這實戰的沙場上,果然還不及於王老謀深算,當年西離一戰這位於王可是也去了的。
他回到大帳,脫下尚未髒污的鎧甲,一旁的書言便遞上了沾溼的帕子,緩聲道:“王爺,您休息一下吧,這奇襲已經被擊垮,日後怕是再難從後方來了。”
榮逸軒擦了擦臉,忽然想起什麼:“程清和呢?”
“回王爺,程清和少爺……似乎有受傷,不過沒有大礙,軍醫說休息幾日便好了。”書言也隨軍到了前線,程清和的情況他也只聽軍醫說了一二,幾乎所有人都驚訝,在暗器叢生的突襲中,他竟只受了點輕微擦傷,一點也沒給暗器害着。
榮逸軒點點頭,忽聞士兵來報,進來的卻是於王軍隊的傳令兵,手上拿着個小布包。
士兵呈上東西,並不多言,便退下。
書言疑惑的將小布包遞給榮逸軒。
榮逸軒打開,原本糾結的臉色卻寫滿了震驚,甚至還有一絲欣喜。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硃砂令牌,那金色的雄鷹讓他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這令牌,這令牌!
硃砂金令,先帝只賜給他兩枚,一枚在自己身上,另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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