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烈整個人如同一道橫雷奔向傅塵,神遊出竅的傅塵沒有仙人無垢之身,不敢硬接,只是大袖一揮,天機榜首尾相接,組成一個完整的大圓。
十位上榜之人的虛影化身按照各自位置依次並立,雖然僅僅是天下十人的幻象,但也足以讓尋常的逍遙境界聞風喪膽了。當然,蕭烈不在“尋常”範圍之內。
本就籠罩着黑雲的天空中陸續有幾道悶雷響起,蕭烈已然與天機榜撞在一起,直接撞散了天機榜十人中的蕭烈虛影。
傅塵屈指一彈,慕容燕的虛影大步踏出,手中出現一柄長刀,乾脆利落地一刀劈下,雨幕瞬間兩分,一左一右兩道刀光交叉,比不得慕容燕在鉅鹿城時的一刀,卻也有五分形似和三分神似。
這樣一刀對於蕭烈而言,只能說風輕雲淡,更何況此時的蕭烈經過蓄勢九步後,一身氣焰暴漲數分,僅僅是隨意揮手,便將這一刀打散,然後向前一記直拳,磅礴洶涌的拳意又將這道慕容燕虛影打散。
蕭烈得勢不饒人,右手所有竅穴亮起,凝聚有三十六尊身神,璀璨光輝將蕭烈右手映照得如同一顆耀眼星辰,一拳打出,其氣勢如同排山倒海,有三十六尊神靈相隨。
人仙血氣,如劍修劍氣,凝而不散,諸邪辟易,可直衝九霄之上,霸道拳意和磅礴血氣將周圍天地元氣完全排斥一空,竟是讓傅塵在一瞬間脫離開天人合一的狀態。
沒了天地元氣的支撐,又沒有自身體魄的依託,只是神魂陰仙,又如何與人仙相抗衡?
饒是傅塵有絕頂修爲,此刻實力十不存一,也只覺得神魂震動不安,似要在蕭烈的滾滾血氣中直接湮滅,不得已將神魂化作萬千神念,數百神念便是一尊化身,在一瞬間化身千萬,向着周圍四散而退。
蕭煜聲音如雲中滾雷,冷笑道:“傅塵,莫不是你只想依靠天機榜就要讓蕭某人罷手?未免太過託大了吧!
無數傅塵站定在蕭烈的四面八方,齊聲道:“蕭烈休要猖狂,若是我本尊在此,定讓你隕落於此。”
蕭烈放聲而笑,袍袖鼓盪不休,就連天上的雨雲也被蕭烈的笑聲震散,露出雲後的一輪明月。
蕭烈望着傅塵,一字一句道:“你縮頭露尾大半輩子,連天機榜都不敢上,只敢在背後耍弄心機,憑你也敢說如此話語?換成上官仙塵還差不多!”
傅塵面沉如水,所有分身瞬間迴歸統一,天機榜上的第一人上官仙塵虛影邁步而出,手中三尺青鋒直指蕭烈。
劍二十三!
在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凝滯靜止,一道凜然劍意直衝蕭烈的紫府泥丸宮。
蕭烈收斂笑意,伸出雙手,握而成拳,同時向前打出。
這道只得兩三分神意的劍二十三劍意直接被拳意擊碎,上官仙塵的虛影如遭雷擊,轟然向後倒飛,身形驟然黯淡。
蕭烈向前踏出一步,便要將出竅神遊的傅塵打殺當場。
生死關頭,傅塵雙手結印,陰陽二氣自生,相互交融。
此乃道宗秘法陰陽二氣訣。
傅塵左手方向,一道白色的至陽氣息憑空生出,右手方向,一道玄黑色的至陰氣息盤旋環繞,兩股氣息隨着傅塵的手中道印連爲一體,成就一座橋樑。
傅塵臉上有些許冷意,在蕭烈的拳意及身的瞬間,雙袖往上一擡:“陰陽不二,以一而待,
統領二物,運化萬千,太極金橋。”
傅塵腳下的陰陽二氣化作一道金橋。
傅塵立於金橋之上,俯瞰蕭烈,就如同岸上垂釣之人觀水中之魚。
金橋巍峨,任憑游魚如何掙扎,也無法躍上橋來。
蕭烈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無數天地元氣被他吸入肺腑之中,天地間有大風呼嘯。
立在金橋上的傅塵嘴角翹起,擡起手臂,右手食指向前輕輕一指,“去。”
金橋轟然而動,飛至蕭烈頭頂,一瞬間所有的天地元氣盡數凝滯不動,再也不能被蕭烈汲取分毫。
道宗橫壓世間數千年,其中有萬千法門,就連掌教真人也不敢言稱萬法皆通,我傅塵既然凝練了掌教真人也未曾練成的無垢之身,自然也有其他不爲人知的玄奇手段。
當年雄霸於世的巫教也被道門取代,更何論脫胎於巫教的人仙?
金橋轟然下壓,如同一座無形之山壓在蕭烈的身上。
蕭烈背脊彷彿了幾分,周身竅穴大放光芒,繼而劇烈顫抖,甚至蕭烈的筋骨皮膜也在咔嚓作響。
就在這時,夜空中驟然出現了一抹深紅,繼而這道深紅逐漸擴大,顏色轉淡,化作一輪可與皓月爭輝的紅日。
傅塵先是一愣,然後猛然擡頭望去,微笑道:“橫渠先生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高冠博帶的張載出現在上空,輕聲道:“爲天地立心。”
下一刻,原本被太極金橋定住的天地元氣猛然暴動起來,洶涌如海,似是要將這座金橋徹底吞沒。
太極金橋顫抖不止。
被金橋鎮壓的蕭烈也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周身三百六十處竅穴亮如星辰,三百六十尊身神隨着蕭烈的動作一起揮拳。
一拳之下。
整座太極金橋斷裂爲二!
傅塵從金橋上飛身而起,臉上帶着幾分陰晴不定,似乎沒想到蕭烈竟然能一拳破去太極金橋。
此時的傅塵已經萌生退意。
張載面無表情,平靜道:“傅先生,且留步。”
隨着張載話音落下,一輪“紅日”轟然墜下。
傅塵擡頭,臉上終於有了一抹怒意,氣急反笑道:“你們二人真當我不敢魚死網破不成?”
蕭烈沒有說話,只是舉起雙拳。
傅塵一指烏雲散後露出面容的一輪明月,喝聲道:“敕令,太陰月鏡。”
銀白色的月光似乎受到無形力量牽引,盡數匯聚至傅塵的指尖。
當蕭烈的雙拳後發先至來到傅塵的身前,傅塵指尖的月光沿着手臂流瀉而下,凝聚如鏡面,而傅塵本人則是變爲鏡中的一抹倒影,可望而不可即。
蕭烈的雙拳落在鏡面上,轟然作響。
緊接着就是張載以浩然之氣凝聚那輪“紅日”狠狠砸在鏡面的另外一面,鏡面上盪漾起無數漣漪,鏡子裡傅塵的身形也隨之扭曲。
形勢詭異到了極點,蕭烈和張載聯手竟是未能傷到傅塵。
此時的傅塵眼眸中沒有半分感情,身形不斷扭曲。
蕭烈輕吐出一口濁氣,再次舉拳。
當年太子謀反案一事,鄭帝是主謀,那麼傅塵便是在幕後推波助瀾之人,他藉此損壞蕭烈心境,讓蕭烈在逍遙境界的門檻前整整徘徊了十年。
現在鄭帝已經死了,那麼也該輪到傅塵還賬了。
蕭烈所有的精氣神都匯聚在這一拳之中。
一拳。
毫無花哨,毫無氣勢,似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
鏡面破碎。
藏身在鏡面之後的傅塵也隨之支離破碎。
不過就在這時,蕭烈猛然臉色一變,張載亦是有所察覺,擡頭望去。
只見明月中憑空出現了一道飄忽不定的身影。
易相換位。
以太陰月鏡與明月相連,暗渡陳倉。
傅塵沐浴於月光之中,身形黯淡,就在剛纔,他爲了瞞過蕭烈和張載,以自身一半的神念凝聚了一具分身,而這具分身已經隨着太陰月鏡徹底消散。
損失了一半神唸的傅塵負手而立,望着張載和蕭烈二人,平靜道:“今日之事,本座記下了,來日定當還禮。”
話音落下,傅塵身形煙消雲散。
蕭烈擡頭望向傅塵消失的地方,並未動怒,只是略帶遺憾神色,輕聲嘆息道:“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