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完顏北月和那名老宦官外,剩下的最後一名後建來使竟是一名女子,論姿色恐怕還比不上男兒身的完顏北月,但相貌清秀靈透,身段卻是妖嬈,兩種迥然不同的風格混合在一起,給人極大的視覺衝擊。
這名女子摘下頭上的兜帽後,嫋嫋婷婷地向前走出幾步,雙手疊放於腰間,對着蕭煜和蕭瑾屈膝一禮,柔柔弱弱道:“奴家完顏英祝見過二位王爺。”
蕭煜與蕭瑾對視一眼,兩人均是不動聲色。
談買賣自然要添些彩頭,雖說這次的彩頭很有可能是一位金枝玉葉的完顏郡主,但相對於先前老宦官所言之事來說,難免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完顏英祝身上斜挎着一個小包袱,就在這個空當,她已經將包袱解開,裡面是一大一小兩個盒子,柔柔說道:“我家陛下久聞王爺與王妃恩愛,故而此次特令我爲王爺王妃送來兩件禮物。”
說話間,完顏英祝將稍小的盒子打開,盒子本身即是由黃金鑄成,上鑲嵌諸色寶石,盒子內的東西更是珍貴無比。一串手珠,手珠的材料非金非木,而是十八顆同等大小的純色紫眼睛。
完顏英祝輕聲道:“久聞王妃信佛,陛下庫房中剛好有兩塊整料紫翡,便令能工巧匠製成數珠,聊表心意,還望王爺王妃不吝笑納。”
雖然完顏英祝說的輕描淡寫,但這串數珠絕對當得起價值連城四字評語。自古翡翠以綠色居多,其他顏色的翡翠頗爲罕見,不含雜質的紫色翡翠更是少之又少,而湊齊十八顆相同質地的紫眼睛,可就不是花錢能買到的了,其中所耗費的人力物力,恐怕也就只有皇室才能承受。
蕭煜看了眼這串數珠,不置可否。
完顏英祝也不着急,又打開第二個稍長的盒子,這次盒子中放着的是一本帛書。
完顏英祝雙手捧起這本帛書,輕聲道:“當年儒門有棋、書、畫三聖,其中書聖曾書道祖三千言,後被大楚皇室所得,當年大楚爲我後建所滅,此物便又流傳到我後建,今贈與西北王,算是物歸原主,不成敬意。”
書聖一生創作無數,但傳世真品卻不算多,大多爲後人臨摹,若完顏英祝手中帛書是真跡,那這本帛書的價值還要高過那串紫翡手珠。而且當年書聖修爲境界超凡入聖,這本帛書中另有玄機也說不準。
蕭煜笑了笑,“有心了。”
完顏英祝忽然挺直了腰肢,將自己的曲線完美展現出來,低聲道:“至於第三件禮物,便是奴家了。陛下有言,從今日起,奴家便是王爺侍女,聽從王爺差遣。”
蕭煜臉色不變。
果真不出所料,這位後建的金枝玉葉和手珠、帛書一般無二,都是彩頭。
若說到了蕭煜這等地位,什麼女子找不到?而且大名鼎鼎的西北王妃林銀屏和那位一直被傳爲蕭煜紅顏知己的秦穆綿,可都是名動天下的大美人,單說美色,能入得蕭煜眼的,還真不好找。所以這位後建皇帝陛下只能是從女子身份和氣態上做文章,尤其是完顏英祝這種出身完顏氏的金枝玉葉,很能滿足男人的征服慾望,也算是於尋常間見別出心裁。
只是蕭煜卻是有些不識“雅趣”,仍是默不作聲。
過了許久,蕭煜終於是開口道:“皇帝陛下的好意,本王心領了,可東西還是請完顏姑娘收回去吧,畢竟無功不受祿。”
完顏英祝嫣然一笑,“不過是些見面薄禮而已,王爺言重了。”
蕭煜緩緩站起身,完顏北月和蕭瑾也不約而同地隨之起身。
蕭煜平淡道:“三位今日所言,本王記在心上了,不過本王還有幾樁公務未曾處理,先失陪了。”
蕭煜望向蕭瑾,“懷瑜,接下來就由你負責接待幾位來使,不可有所疏漏。”
蕭瑾微微躬身,點頭道:“兄長放心。”
蕭煜帶着曲蒼出了衙門後門,早有一輛密封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在此等候多時。
蕭煜和曲蒼坐進車廂。
蕭煜閉目養神,自語道:“與後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若是能成固然大善,可若是不成,就難免會使我西北落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之中。江湖,講究人情世故,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了,人情也要在。可國與國之間,卻是不講絲毫人情的。”
曲蒼輕聲道:”王爺,您的意思是回絕了後建那邊?”
蕭煜搖頭道:“萬事留一線,不着急回絕,可以先晾晾他們,把後建小皇帝的真正價錢給弄清楚以後,再作計較。”
曲蒼問道:“那小王爺那邊?”
蕭煜平靜道:“懷瑜知道分寸。”
——
在西北,若說庫房,當屬王妃私庫最是琳琅滿目。
有畫聖的雄關山河圖,有棋聖曾經用過黑玉棋盤,有百年前道門散仙劉叔風的三寶如意,佛門羅漢的七彩舍利,魚腦凍的端硯,等人高的白玉觀音,大楚朝的玉璽,大秦的青銅古劍,張江陵的親筆書稿,二十三尊紫銅仕女像,曾被摔入爐中的焦尾古琴,當年大楚第一才子的描金摺扇,百年前後建國師的黃金手杖,寶竺國國君的頭冠等等,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這些一部分是從林遠處繼承而來,還有一部分就是西北諸將投其所好,進獻給林銀屏的。
蕭煜的私庫雖然不窮,但多是黃金白銀之屬,甚少有珠寶字畫古玩,難免單調,在內容上不能與林銀屏相比。所以王妃的私庫在西北上層的圈子裡素有寶庫之稱。
今日,王妃的寶庫又多了兩件藏品,一件是紫眼睛手珠,一件是書聖親筆,都堪稱是無價之寶。
蕭煜最終還是收下了前兩件禮物,至於第三件禮物,蕭煜以家中有妻爲由,轉贈給了自己的弟弟蕭瑾,算是兩邊都有了交代。
——
夜色深沉,明園內室中仍舊亮着燈火。
蕭煜在牀的這頭,林銀屏在牀的那頭,雙足相抵。
林銀屏舉起手中的數珠,在燈光下灑下一片醉人紫芒。
女人對於這種東西多半是沒有太大抵抗力的,林銀屏也不例外,此刻竟是有了小片刻的沉醉。
蕭煜對這些東西不太在意,只是望着林銀屏,怔怔出神。
過了片刻功夫,林銀屏回過神來,將這串手珠套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伸腿蹬了下蕭煜,“這東西挺貴吧。”
蕭煜點頭道:“一顆紫眼睛,就能值一千兩黃金,而這串手珠足足湊夠了十八顆,都夠我養活萬餘匹戰馬了。”
林銀屏不悅道:“我看你乾脆去軍營住算了,看到什麼都想賣了養兵。保不齊什麼時候你就把咱們這座王府一起給賣了。”
蕭煜輕輕笑道:“我倒是想賣,誰敢買啊?誰能買啊?”
林銀屏在錦被底下輕踹了蕭煜一下,“明光,你說後建小皇帝給你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圖什麼啊?”
蕭煜看着她平靜道:“圖什麼?當然是圖我那西北大軍了,這禮物雖好,但拿着卻是燙手啊。”
林銀屏猶豫了一下,摘下這串價值連城的手珠放在一旁,輕聲道:“既然燙手,那爲什麼還要收下?”
蕭煜微垂下眼簾,“若是我不肯收,怕是有人心難安吶。”
蕭煜伸手拍了拍錦被,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天色不早了,趕緊睡吧。”
林銀屏張開手,笑道:“你抱我過去。”
現在還擔負着幫公主殿下夜裡翻身重任的蕭煜同樣笑着應了一聲,起身抱起林銀屏,吹滅了蠟燭。
屋內一片漆黑,只有那串手珠在夜色中散發着淡淡瑩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