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之行,蕭煜打算是沿青河而下,然後在齊州境內轉入東江大運河,然後直下江都。
不過位於西北境內的青河一段,水勢湍急,無法行船,要先取道出西涼州,由鉅鹿城處趁着春汛乘船而下。
王爺和王妃雙雙出城,由諸葛恭領着百餘名虎營甲士隨行,百餘騎護衛着幾駕去了各種表明身份裝飾的黑色馬車,車伕是名紫袍老者,也不驅馬,只是閉目養神。
在隊伍方圓百里內,更是有暗衛遊騎散開遊弋,由曲蒼和老瞎子這兩名老牌暗衛親自統領。此次王爺出行,雖然不是昭告天下,但也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兩人不得不小心戒備,生怕再重蹈草原伏擊的覆轍。
居中馬車的車廂中,鋪墊着厚重地毯,有一張小几,一個壁櫃,一張軟塌。案几上擺放着茶具、爐瓶三事等一應俱全,全部用暗釦固定,不虞有傾覆之憂。此時蕭煜正在憑藉着自己早年接觸過的那點茶道手藝擺弄着案几上的茶具,而林銀屏則是半倚在軟塌上,翻看着一本有關才子佳人的話本,另外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趴在蕭煜旁邊,將下巴擱在桌上,目不轉睛地盯着蕭煜的動作。
有人輕叩車廂。
蕭煜停下手中的動作,問道:“什麼事?”
諸葛恭的聲音傳來,“啓稟王爺,蕭城主的人到了。”
蕭城主,自然是鉅鹿城城主,曾經的後建攝政王蕭政。西北是泛稱,囊括了西涼州、西河州、河內州、陝州大半、中都五州之地,盛產馬匹,可是因爲深處內陸的緣故,卻是沒有一艘船,蕭煜想要乘船下江都,還是要借用鉅鹿城的大船。
蕭煜看了眼車廂內的一大一小兩名女子,林銀屏有些不情不願地坐直了身體,擺出王妃的端莊儀態,蕭羽衣則是乖巧的跪坐在一旁。
蕭煜打開檀木繡暗金紋路的車窗,說道:“讓他過來吧。”
諸葛恭輕諾一聲,一擡手,車隊緩緩停下。
片刻後,一名中年人來到蕭煜車架前翻身下馬,恭敬行禮道:“小的見過王爺。”
蕭煜眼眸掃過此人,淡淡道:“原來是孫管事,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來人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蕭煜竟然還會記得自己,不由得有些受寵若驚,更加小心翼翼道:“託王爺的洪福,小人這段時日過得很好。”
蕭煜嗯了一聲,繼續道:“我要的樓船準備得如何了?”
孫管事恭聲回答道:“完全是按照王爺的要求,每船可乘百人,共是三艘,只待王爺駕臨鉅鹿城,便可出發。”
蕭煜說了個好字後,便對一旁的諸葛恭道:“請孫管事去後面的馬車休息,繼續前行。”
待到兩人走後,蕭煜合上車窗,轉過身來繼續擺弄那套茶具。蕭羽衣不知何時已經被林銀屏攬到懷裡,一大一小兩女正專心地看着林銀屏手中的話本,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蕭煜擺弄完之後,給三人各自滿上一杯,伸過頭去想要瞧瞧兩女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卻被林銀屏一手推開,蕭煜也不惱,繼續去伸頭去看。
林銀屏瞪了他一眼,“別鬧!”
蕭煜笑呵呵道:“讓我也開開眼。”
林銀屏把書交到蕭羽衣手中,讓她自己去讀,沒好氣道:“你不是帶了幾本道宗典籍嗎,去看你自己的,來我們這兒湊什麼熱鬧?”
蕭煜笑道:“山珍海味吃得多了,清粥小菜也是別有一番味道。”
林銀屏學着書中人的語氣說道:“不去想你的王圖霸業,在我們隊裡攪些什麼!”
蕭煜同樣學書中人,笑道:“那我該說姑娘去別的車廂裡坐坐,我這裡仔細擾了你讀書清靜的。”
林銀屏起身,做勢欲走。
蕭煜急忙起身攔下,溫言道:“女兒都在看着呢。”
林銀屏重新坐下後,白了他一眼,笑道:“你還知道女兒在呢,不也是沒個正形。”
一旁的蕭羽衣將手中書本束起封面,擋住臉旁,偷笑不止。
蕭煜啞然,不得不強轉移話題道:“要不要出去透透風?”
林銀屏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和羽衣去吧,我就不去了。”
蕭煜笑問道:“真的不去?”
林銀屏重新拿過剛纔的書本,平靜道:“真的不去。”
蕭煜拍了拍手,一名虎營騎士帶着兩匹駿馬小跑過來。
蕭煜扶着剛剛開始學習騎術的蕭羽衣坐上其中那匹屬於林銀屏的白馬,而他卻是上了另外一匹性格頗爲暴躁的黑馬。
蕭羽衣坐在馬背上,略顯手足無措的望向蕭煜。
蕭煜對她鼓勵一笑。
蕭羽衣小心翼翼地一抖繮繩,白馬邁開小碎步,與蕭煜並騎而行。
蕭煜擡頭看了眼雨後初晴的天空,轉過頭來,笑問道:“羽衣,你想不想修行?”
蕭羽衣微微歪頭,輕聲反問道:“修行是什麼?”
蕭玥略加思索後,緩聲道:“所謂修行,是佛門的說法,道門叫做修道或者修真,這修真一道又分人仙破碎虛空、鬼仙九轉陽神和天仙渡劫飛昇三大派系,只是如今人仙之道和鬼仙之道凋零,遠不如天仙一道來得昌盛,而天仙一道還有細微劃分,元嬰金丹,語焉不詳,不過在我看來,都是殊途同歸。咱們所謂的逍遙神仙境界,在道門之中其實應該叫做地仙,聖人境界便是天仙,神仙境界介於地仙與天仙之間,大概屬於天仙僞境,停留世間,飛昇超脫而不得。至於這兩重境界到底有何玄妙,我不敢妄言,想來掌教真人已是地仙巔峰,可窺得其中玄妙。”
蕭羽衣聽的似懂非懂,問道:“那義父你是什麼境界?”
蕭煜笑道:“算是半步天人境界,若是踏足天人境界,再渡過天人劫難,天人交感,只論戰力,可媲美一般地仙,也就是逍遙境界。“
蕭羽衣的小臉上滿是嚮往神情,“若是修行以後,就能像義父一樣,抱着義母從山上直接飛下來嗎?”
蕭煜乾咳一聲,臉色微窘,強行扯回話題道:“要不要學?”
蕭羽衣重重點頭道:“要。”
蕭煜頗爲自得道:“爲父不敢說萬法皆通,也算橫貫五道,雖然許多法門無法言傳,但幫你築基初感還是輕而易舉,羽衣,你想學什麼?”
在鉅鹿城看慣了高來高去的修行者,蕭羽衣沒有立刻回答,神情略微恍惚。
似乎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爲一名修行者。
小丫頭想了好一會兒,小聲說道:“我想佛道都修好不好?“
蕭煜微微一愣,笑問道:“兩道同修,就是兩道不精,爲什麼這麼選?”
蕭羽衣低着頭,“我曾經聽慕容姑姑說過,當年的魔教就是被佛道聯手趕回後建的。”
她擡起頭來,黑白分明的眼睛帶着一絲乞求望向蕭煜,“我想殺了完顏弘,替哥哥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