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過去了這麼久,燭龍每次回憶還是會淚流滿面,他看着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了,自顧自的說着,“我不怪任何人,真的,真的不怪別人,我只怪我自己,我怪我沒用沒辦法保護她,我怪我不該給她帶來神女的天賦,她只是長大了,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也不瞭解什麼纔是成長……”燭龍的話哽在喉嚨裡怎麼都說不出來。
求求你……救救她……
符殤側頭看着老淚縱橫的燭龍,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一些明明滅滅的東西,他說,“龍伯,放心~我信!”然後便擡頭喝了一大口酒。
看着身邊七七八八的酒罐子,看來,昨夜是喝的有點多了。
看完了終南山的日出之後,符殤便和燭龍相互攙扶着回到各自的房間裡,不管怎樣,昨夜的交談對彼此來說都收穫滿滿。
燭龍找到了一個可以救自己女兒的人,哪怕他是個凡人,可能正是因爲他是凡人對一切都不瞭解他纔敢伸手一搏吧,以往哪一個神仙在看到以浮之後不是搖搖頭,一句“聽天由命”不就給搪塞過去了麼,天帝和神獸,他們明白該站在哪個位置。
而那邊的符殤呢,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了神仙,多少是有點激動的。其實那天在灕江邊燭龍救自己的時候,就明白他不是普通人。深山老林裡,老頭帶着一家子歸隱山林的可能性對他來說還不如相信自己遇到了仙人。
他深知慾望這種東西,每個人都在斥責摒棄它,但是真正能摒棄掉的又有誰。
忘了這是以夏第幾次衝到九重天向之白討回公道,但是每次都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司命給抓回去了。
“你不要衝動好不好!你去了不就是白白搭進去一條命嘛,你怎麼就想不通呢?人家是天界太子,他沒有去天帝那告你們燭陰族就不錯了,你這還上趕子去鬧事!”司命把以夏按在石凳上,跺着腳道。
“那以浮怎麼辦?她就活該躺在那幾千年幾萬年,白白長了一身修爲又能怎樣?你知道麼……她……她醒不過來啦……”以夏終於忍不住奔潰了,喉嚨就像堵了一塊鉛一樣,那些話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卡在喉嚨裡最後成了無聲的嗚咽。
司命看着眼前的陽光明媚的大男孩,如今卻無助到了這般模樣。他走上前去,把以夏的頭抱在自己的懷裡,一遍遍的撫摸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樣的哄着他,“沒事的,沒事的,會好的,都會好的。”
千年前,當天帝得知以浮被之白傷到散盡修爲直至昏睡。爲了保持自己一視同仁的態度,便把之白禁足在東霓宮,天帝曾多次問之白其中緣由,但是他絕口不提。
毫無說服力的懲戒,根本沒有辦法讓衆仙家信服,但是大夥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他們也只是在心裡同情燭龍一家人,長吁短嘆着“福禍相依。”
符殤選了一個晴朗的天氣,和燭龍一家出門去找神妻草。阿孃知道符殤什麼都瞭解了,也不藏着掖着了,倒是落落大方的使用法術,一旁的符殤呆立的看着,不過後來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像以夏以墨這些小輩們自然不知道神妻草長什麼樣子,於是燭龍就幻化出一株神妻草的樣子讓他們記住。
其實關於神妻草還有一段故事,但是其中的真假,也不是後人能夠評斷的。
天地一片混沌的時候,天地山川相互融合,巨海之中有祖州、贏州、玄州、炎州、長州、元州、流州、光生州、鳳麟州、聚窟州。此草是祖州不死草也,生於瓊田之中,亦名養神芝,其葉似菰,不叢生,一株可活千人耳。
十州之中,祖州最貧困,路邊多的是餓死的人。原因就是神妻草,那時它並不叫神妻草,只是一種氾濫成災的雜草,所過之地,土地變得貧瘠,莊稼養分不夠,都枯死在田裡,有能力的人拖家帶口的逃離這片死亡之地,但是沒能力的人只有等着餓死了。
路邊的死人越多,活人吃死人的現象就越普遍。在死亡的面前,甚至連生命都顯得微不足道,他們唯一想要的就是活下去。
奇怪的是,當人們越是肆無忌憚的啃食同類的屍體,神妻草就長的越茂盛。死亡的氣息籠罩在祖州的四周,人性淪喪的漩渦中,只有一對新婚不久的夫妻,他們忍者飢餓,每天吃很苦很苦的神妻草充飢,再餓也不會去吃那些屍體。
有一天,丈夫出門找吃的,妻子就在家裡,她餓的頭昏眼花,躺在牀上,一直等,等到天黑了,也不見丈夫的身影,於是她強撐着身體去外面找丈夫,實在太餓了,她一邊走一邊抓起路邊的雜草往嘴巴里送。苦味瀰漫在口腔裡倒是讓她清醒了幾分,黑暗裡她看見一條白色的東西,像小溪一樣的流淌着,隨着風飄來一陣香味。她蹣跚的朝着白溪奔去。走進一看,原來一條流着米酒的溪流,她以爲自己出現幻覺了,將信將疑的喝了一口溪水,甜的,真的是甜的。
一頓瘋狂的進食,她摸着圓鼓鼓的肚子,神志清醒了一些,正當她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丈夫時,擡眼看到溪流另一邊隱隱約約的好像躺着一個人,腦袋轟地一聲炸開,此時的她很矛盾,她希望那個人是丈夫又希望他不是,她慢慢的往那邊挪,藉着微弱得月光,她看到那人的鞋子是自己之前親手給丈夫做的,妻子蹲下來把男人翻個身,她在看到那人的臉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因爲真的是自己的丈夫。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坐到天亮了,她擡眼看向四周,除了雜草什麼都沒有,她想安頓丈夫的屍體,但是真的一貧如洗,於是她用雙手爲丈夫扒出一個坑,在白溪的旁邊,然後抓了幾把野草覆在丈夫的臉上,輕輕的用土把丈夫蓋起來。
她筋疲力竭的回到家裡,呆呆的坐在地上,回想起剛纔的事,米酒的白溪,丈夫的死不管那一件事都是驚天動地的,忽喜忽憂。鄰居聽說丈夫去世了,都過來安慰她,但她絕口不提丈夫埋在哪,那些人就像魔鬼一樣的看着妻子。妻子無助的坐在地上,突然人羣開出了一條道,赫然看見丈夫毫髮無傷的站在自己面前,鄰居都以爲見鬼了,全嚇跑了。
周圍安靜下來了,丈夫扶起癱坐在地上的妻子,在妻子錯愕的眼神中,他說,“不怕,我回來了!”
丈夫起死回生的消息不脛而走,大家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沒有人知道,只是從那天之後,祖州那種“禍亂世間”的草再也沒有出現過,土地慢慢的肥沃,莊稼也長的很好,沒有人因爲飢餓而死去,大家都選擇遺忘曾經啃食屍體的骯髒經歷和那個起死回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