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塊玉佩是小時候母親給我的。
那天,母親坐在堂屋裡,手裡就握着這半塊玉佩靜靜地發呆,很凝重的表情。我不明白爲什麼母親總是出現這樣的神色,每次都這樣,只要一有空坐下來,就會坐個好半天,有的時候眼睛裡還溼溼的。
我捧着豆餅站在母親對面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心裡感到怕怕的,然後輕輕用肘碰了碰母親的手臂。
“燕兒,過來!”母親把我拉到懷裡摟得緊緊的,“燕兒,這個,從此以後就給你了,來,媽媽幫你戴上。”半晌,母親攤開手掌,把這半塊玉佩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從此這塊玉佩再也沒取下來過,雖然母親以後始終沒對我說過什麼,但我知道它非比一般,很重要很重要,至少在母親的心裡。
可是現在,時過多年,我卻在另一個地方,另一個遙遠的故事裡發現了半塊一模一樣的玉佩!
“閨女!”陳老太在我身後站着,“你發現什麼了?”
“哦——不,沒什麼呀!”我想還是先不要告訴她李老太櫃子裡玉佩的事情,這件事有點蹊蹺,我一定要查個明白。
“這樣啊,我聽到你說什麼‘不可能’,還以爲你發現了什麼呢。”
“奶奶,我沒事,走,我們繼續回去整理李奶奶的遺物。”
我徑直奔向櫃子,把盒子取了出來,悄悄地裝進兜裡。
匆匆整理好一切,我準備回家一趟。
剛推開門,袁峻就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問我。
“昨天晚上你怎麼了?”他有點急切。
“我不知道,事情很亂,我現在要回我媽那兒一趟!”我把筆記本放下,把包往沙發上一甩就衝進了房間。
“你別讓我擔心好不好,到底發生了什麼?”袁峻跟了進來,擋在我前面。
“你煩不煩啊?我一時三刻很難和你說清楚,你別攔我!”我用力地把他推開。
“燕子!你別這樣莫名其妙的好不好?你什麼也不說難道我就放心讓你走啊!”袁峻一把拉住我的手。
“你自己看好了!”我扯下脖子上的半塊玉佩,又從口袋裡取出盒子,打開,“知道了吧?”
“這......”袁峻一臉驚愕的捧着兩半塊玉佩站在我面前,擡起臉看着我。
我心裡忐忑不安地坐在車上,看着路邊迅速退去的樹,心裡早飛到了母親那兒。袁峻坐在我身邊靜默着,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是在想我剛纔給他講的故事吧。
“沒關係的燕子,不管是不是事實都要坦然地去面對,只當是個離奇的團聚而已,而且說來,這應該是件好事。”袁峻說着伸手把我摟在懷裡,我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
母親六十多歲了,我們好幾次去接她來一起住她就是不來,說我們忙,會給我們天麻煩,所以一直和哥哥住在鄉下。
“你們怎麼來啦,忙就別老往我這跑,我很好的,你看!”母親說着故意扭了扭腰,“健康着呢!”
“媽,這是我和燕子給您買的。”袁峻把袋子在茶几上放好,扶媽媽坐下。
晚飯之後。
“媽!......”
“燕子,你?你臉色不好呀,是不是生病了?”媽媽看了看袁峻,袁峻趕緊低下頭。
“媽,您看這個。”我取出了兩半塊玉佩。
媽媽一驚,接過玉佩,隨即雙手顫抖起來。
“燕兒,這、這是怎麼回事?”媽媽的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神情,激動、恐慌、茫然......
我把從簽約到租房、到李老太死亡、我找到這半塊玉佩以及陳老太告訴我的故事大約和媽媽說了一遍。
媽媽的嘴不停地動着,連着臉上的皺紋一起,兩行清淚慢慢滑落下來。
“燕兒,明早你帶我去那個宅子一趟。”媽媽緊緊地握着玉佩,然後顫巍巍站起來走進了堂屋,聲音微弱、低顫:“母親,我終於可以找到您了!您丟下我這麼多年,終於,終於......”
月光靜靜地瀉進窗子,把屋子裡照成了明亮的模糊,我摟着母親瘦弱的身子躺在牀上,夢難入眠。
窗外,是一片響在風中的蛙聲。
長長的馬路向遠處延伸着,在路的岔口,一座孤獨的老宅在一片蒼翠的老樹中閃現着,隱隱約約看得見青色的瓦片,靜謐而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