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慘白的月亮鑽出雲朵,照得庭院裡一片清涼,可以看得清照得到的每個角落。樹影和花影在風中晃動着,把整個院子斯得四分五裂。
我不敢再回頭,提着一顆怦怦直跳的心朝前衝去,差點栽進了小河裡。
我猛地推開房門,猛地關上,然後捂着胸口喘着粗氣。趕緊倒了杯熱水喝下,定了定神,重新在書桌邊坐下。
這鬼老太婆!我埋怨道,她這樣非嚇死人不可!爲什麼偏偏在這樣的時刻出現,真是個錯誤!
手指放在鍵盤上,有了!哈,幽靈就這麼出現,還得感謝老太婆呢,我搖搖頭,嘴角露出了微笑。我先前想的是在月黑風高的夜晚幽靈才現身的,不過這樣看來,其實還是月夜好啊!最好是像今晚一樣透明的月亮,清涼的庭院,慘白的世界,斑駁的樹影!
我在牆上掛了塊鍾,嘀嘀嗒嗒的鐘聲和着我敲鍵盤的聲音,倒也和諧,蠻像一首歌的。
我喜歡古典音樂,尤其是在一個人安靜的時候,就如現在的時刻,衝杯熱咖啡,來一段《高山流水》,身體斜斜地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靜靜地欣賞,眼前便浮現出一幅畫來。
第一次住進這樣的房子裡來,禁不住有點興奮,乾脆繼續寫吧,反正寫小說的人的生活都是沒晝沒夜的。還有就是剛纔經那個老太太一刺激,我靈感倒來了,一下子就堆出了許多字。只是《木屋還魂夜》這個題目我不太滿意,總覺得太直白,而且缺少了點什麼。但怎麼也想不出用什麼題目好,我在椅子上躺下。
十二點,“當!”牆上的掛鐘提示了一聲。
鐘聲!鍵盤聲!音樂!哈哈,歌聲!就《歌聲》吧,比那《木屋還魂夜》強多了。不過我心一緊,莫名其妙有點害怕起來,我小說裡的這些環境怎麼和現在我所處的環境那麼像?但由於寫恐怖小說的原因,這樣的情況我遇到的多了,所以沒必要放在心上。
敲完“《歌聲》”這一題目,我繼續躺在椅子上聽着音樂,不知道不覺中迷糊了過去。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朦朦朧朧中我又聽見那首歌了,我揉了揉眼睛坐起來,這人怎麼老是產生幻覺啊?看來老公買的安神補腦液我真該喝了,我扭了扭酸酸的脖子,瞟了一眼放在一邊的藥,待會兒喝一瓶吧。
不對!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歌聲蒼老而帶着哭腔!不像是幻覺。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我仔細聆聽,那聲音最後竟是哭出來的,好像就在我周圍!
我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我一把抓起杯子,熱氣順着手心傳上去,一直傳到身上,才覺得背不是那麼冰涼!
我仔細聽着,但是現在歌聲已變爲斷斷續續的嗚咽。
好像就在門外......
就在庭院裡......
我戰戰兢兢地朝着花窗格子裡往外看去,只看得見風吹樹動,以及黑黢黢的假山佝僂着背,像個無辜又無助的老人。
“啪!”西廂的門口響了一聲。
半晌,又是貓!一隻花貓從黑影處走出來!
老太太!它跳到老太太的懷裡去了。
原來歌是老太太唱的,她也會長這首歌,聽說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比我還要老。是她,我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一會兒也就釋然了,這只是巧合而已。
可是爲什麼她還不睡覺呢?這個時候還坐在外面唱歌?她不會?我趕緊拍了自己一巴掌,疼!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這時老太太又唱了起來,我站在窗前安靜地看着她。突然覺得這歌聲和《高山流水》的旋律是那麼相像!
我趕緊走過去把音樂關了重新走到窗前,這時老太太竟停住了唱歌,轉過身來看着我這邊!
我看不見她的眼神,但似乎感受到了其中的味道...她的嘴巴動着,沒有聲音,整個場景就像一出壓抑的啞劇......
我逃也似的奔回書桌邊,把燈熄了,抱着筆記本衝進了臥室。
這一夜,我失眠了。醒着心事靠在繡花枕頭上,我嗅到一股黴味,說不出黴味!我馬上從行李箱裡取出一個嶄新的枕頭換上。我本來以爲用不上了,我會喜歡這個繡花枕頭的,就把自己帶來的鎖在了行李箱內。
但是根本不是這樣,這屋子裡的東西有點怪異,透過門洞,彷彿那幅畫上的女人也在看我。
我趕快拉被子矇住了頭,連出氣都小心翼翼起來。
聽着外面有公雞打鳴,我才慢慢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