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這正殿之前,陸緒早就已被墨訓教誨過了,那個正殿當中,看起來英俊得人神公憤的男子,便即幽冥主法天是也,如果他有問你什麼,你不想好再答,可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賠了身家性命,雖說你是已經死了,但是再死一次,也挺疼的。
於是聽了法天此問,陸緒身上便是有些發抖,心中想着該要如何回答,讓他說謊,他是並不擅長,可是如果照實回答,身後這個,畢竟可是幽冥主的六叔,自己的小命,恐怕也是將要交代在這兒。
法天對陸緒的耐心,顯然是極爲有限,眼神繼續看着墨訓,輕飄飄的說道:“不說是吧?本主見你數世情路坎坷,反正就是做人做鬼都很艱辛,不如斬了魂魄,永斷命途好了。”
陸緒聽了這話,額上的冷汗,刷刷的下,心中害怕得很,回過頭去,一雙眼睛盯着墨訓,腸子都糾結的百轉千回,不知是該說啊,還是該說啊。
啪的一聲清響,法天一個鬆手,命薄立刻掉落在了桌案之上,法天耐着性子和他說道:“想好了?”
陸緒被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回過頭來,不停聲的答道:“小人吃錯藥了,吃錯藥了,”說完這話,陸緒又將腦袋低下,心中想着如果法天還要細問,他將如何回答。
等了這麼半天,才從他那問出這點東西,法天有些無語,只得直來直去:“六叔,你給了吃錯了什麼藥?”
這樣一說,正殿中所有的眼睛,整齊的看向墨訓,墨訓也是早有準備,扯開摺扇,遮了半邊的臉,艾艾說道:“這個事情……”說着一雙眼睛四處亂瞄:“又是有點話長。”
法天交疊雙手,施施然的說道:“沒關係,大家都有時間,六叔儘管慢慢說。”
墨訓見是不能逃過,只好老實交代,將他如何偶遇陸緒,又是如何好心給他服藥,結果拿錯了藥,又是如何害得陸緒魂魄不能附體,造成如今這樣的種種事由,一一道來。
簡短來說,這陸緒與那小姐私定終身之後,便即書信來往,兩人自知家中不會同意,便是約定月黑之夜私奔外鄉,不料二人尚未行動,此計便被小姐奶媽識破,告訴了自家老爺,小姐的爹爹聽了十分憤怒,當下聚集好些虎狼家丁,將陸緒綁成糉子,讓他答應故意疏遠冷落小姐,好能絕了小姐的念想。
誰料這個陸緒雖然脾性上是有些懦弱,但是對待小姐的情分上面,卻是十足真金,堅決不肯欺瞞小姐,惹得小姐的爹怒火萬丈,令家丁結實的打,打過之後,遂將陸緒逐出,因爲沒有解開陸緒身上的綁縛,家丁是將陸緒扔出門的,正巧撞到路過門外的墨訓身上,墨訓見他呼吸微弱,實在有些可憐,便就攜他到了城外一處獵戶建成的備用屋舍當中,打算喂他一些尋常藥物,生死由命。
墨訓對醫理是十竅通了九竅,唯有一竅不通,因此給他服藥之時,也是迷迷糊糊,本是在人世藥鋪當中拿了一些尋常的跌打之藥,豈料回來途中跌了一跤,那天趕巧下雨,藥丸、藥材和藥粉,全都掉到了泥坑裡面,墨訓覺得再去抓藥實在麻煩,一狠心,一咬牙,就將帶着的活命丹給陸緒餵了下去。
豈料那裝着活命丹的瓷瓶當中,裝的並不是真的活命丹藥,前些日子,墨訓府中的仙童失手打碎了幾隻藥瓶,生怕墨訓見責,便就沒有主動坦誠,以爲墨訓的那些藥瓶林林總總,他又總歸不是太懂,想來也是不能發現,只消過了這段時間,墨訓不太注意之時,將那幾瓶丹藥扔了就可,也是不會惹出麻煩。
沒想墨訓那日出門,爲了以防萬一,便就帶了那瓶丹藥出去,仙童眼睜睜的看着墨訓拿了瓷瓶出去,想了無數理由,差點就令墨訓起疑,最後無法,心知墨訓即使服了那個錯的丹藥,也是絕對無事,便就索性由着墨訓走了。
可是這樣一來,便是生生的害苦了陸緒,吃過離魂丹後,陸緒的魂魄,便是再難與肉身相合,墨訓費了好大力氣,硬生生的將陸緒的魂魄定在肉體當中,這也就是虧得他是上仙體質,否則哪怕是換了命格親自去爲陸緒轉命,也是回天乏術。
說了好大一通,正殿當中的諸位終於明白,原來墨訓這位上仙捅了好大簍子,將一個本應三年之後才死的活人,稀裡糊塗的就給弄死了,還讓人家死得不明不白。
法天聽了,眉頭不展:“六叔啊,六叔……”,說着嘆了口氣:“你讓侄兒說你什麼纔好?”
“你真的不知道麼?”墨訓一雙眼睛笑得成了條縫,待他看到的表情,這纔將那句快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有些討好的問向法天:“事情已經這樣了,本上仙一個疏忽弄巧成拙,好侄兒,你說這該怎麼辦?”
“恆君,你讓陸緒轉世投胎,豈不就是兩全其美,這個辦法,更要稍微簡單,”白秋意一直聽說墨訓非常迷糊,外加十分糊塗,雖然他們同領仙班年頭久遠,但是他們的仙級,可是差了太多,因此白秋意少有與墨訓接觸,今日見了,果然名不虛傳。
“哎,本上仙也是這麼想的,豈料這個陸緒,偏偏再也不想投胎,自打聽了本上仙給他講過他的二十二世,他就說死不想再世投胎,這可怎麼是好?”
白秋意幽幽說道:“恆君,換了是我,聽說自己二十二世都是那般悲慘,寧可一頭撞死,也是不想再世爲人了。”
陸緒雖然不敢言語,聽了秋意這話,像是十分受用,當下跪着點了數下的頭。
法天將生死薄和命薄一併交給秋意,直言吩咐:“去核審一下陸緒生平,該查什麼,你都清楚,明日呈上文書,順便教教洛涯。”
秋意領了法天命令,拿着兩薄走了出去,臨出門時,聽着墨訓在他耳邊碎碎唸叨:“別太嚴哈,適度就好,”秋意也沒理他,拱手致了一禮,便即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