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靈隱山,雖是蒼雲山的一支餘脈,卻也可算得十分廣闊,山中古樹參天,奇花異葩無可勝數,終年白霧繚繞,據說山中有億年雪蓮,萬年老參,千年珍草,但卻沒有凡人敢於靠近採摘。
這當然是因爲很多傳說,虛渺沒邊的傳說。
傳說有云,此地爲仙人清修之所,內布伏羲六十四卦,又有仙童肅清四野,只可惜仙人不想暴露蹤跡,凡人進去,只是有去無回。從此了無蹤跡。
有些一心求仙問道之人,心心念唸的進了這靈隱山中,還當真是隻進不出,從此杳無了音訊,於是那些傳說,便就更加神乎其神了。
靈隱山百里開外有一小村落,村裡的人口不多,男耕女織雞犬相聞,只偶爾逢着初一和十五,到旁邊的鎮上趕集,以換些日常用度,其餘的時候,都守着自家的幾畝田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倒也過得晏晏有生機。
有關靈隱山的傳說,便是出自這個小村的村民口中,時間人物言之鑿鑿,因此看來,似乎可信度極高。
他們行到山界之時,果然見山中彌散着乳白色的大霧,可惜不是什麼仙氣繚繞,卻是十成的妖氣橫生。
洛涯將手掌翻轉向上,一顆雞蛋大的黑色玉石穩當的置在他手中,玉質有些微涼,名爲問路,是西海的珍寶之一,可以驅散一切濃霧煙瘴。
遙汀笑道:“你是怎麼得到這玉石的?”
洛涯笑笑:“打賭贏的。”
遙汀不信的看着他,洛涯只好實話實說:“好吧,不完全是騙來的,誰讓廒離非得貪心的,我也挺無奈的。”
問路可以驅散其四面方圓十丈路徑內的一切霧瘴,如今視野開闊,周圍的景緻,看得更是分明,離着他們不遠的梧桐樹下,有兩隻兔子,正在勤奮的吃草,對於他們的到來,全然無知。
這座羣妖遍佈的靈隱山,棲息着大小數百種的妖物,但各種妖獸的妖力深厚不一,這種還尚未能夠幻化成形的小妖物,自然也是隨處可見的。
這兩隻兔子看來挺遲鈍,吃飽青草,開始靠着梧桐樹,用小爪子拍着肚皮,憨態可人。
遙汀輕聲笑了笑,兩隻兔子這才警覺的把耳朵豎直,四面八方的看着,一齊發現了不速之客,緊忙着去找自己的洞窟逃命,結果兩隻兔子撞在了一起,屁股落地,跌了個十足的實成。
雖然遙汀於術法上不見精湛,但移步的身速卻是輕快,晃身到兩隻兔子旁,一邊揪着一隻兔耳朵,撲通兩聲,把兩隻眼睛都快滴出淚的兔子放回了兔窟。
洛涯在遙汀身後感慨:“像它們這樣的妖,難爲能夠活到如今。”
在洛涯的感慨聲中,法天卻是正在仔細辨路,尋找狼王的處所。
都說牙尖齒的利老虎纔是百獸之王,可靈隱山中的妖獸之王,卻是狼王青冥。
無聊至極的時候,遙汀隨手翻過狼王生平,狼王自魂體現世後便爲狼獸,一妖到底,血統純正,妖氣強盛,絕對不是人。
狼王畢竟爲一族之長,當年法天統帥冥界修冊之時,狼王的幽冥冊上,生平錄入似有保留,這點大家心照不宣,算是冥司的小恩小惠而已。
聽說這是狼王要求的,原話不太完整,大意是說,他是有隱私的。
洛涯擅長晚睡,卻不喜歡早起,今晨早早起身,從小土地廟往靈隱山趕路,身體倒是不疲乏,就是睏倦,哈欠連天。
行路之間,洛涯突然想起一事,問法天道:“狼洞會不會溼寒陰冷,遍地白骨?”
法天笑得森然:“放心吧,我會給你在白骨上鋪條棉被的。”
洛涯有點不滿:“再怎麼也要是錦被才行,真是小氣。”
身旁有遙汀,法天只好不理他,繼續帶路。
走了一會兒,路上開始有些小狼妖在林中巡查,想是已經到了狼族的地界,爲了不過於驚動,他們便繞着小狼妖走,。
行了半盞茶的功夫,終於看到了狼族的界碑,界碑上以蒼色炫彩陰刻一‘狼’字,筆力初始抑揚,落筆之處卻是漸次恢宏,這種逆向而行的筆法,增添了字體十分出脫的骨形,足見執筆者性格中的背道而馳。
遙汀略微點點頭,心想字確實很好,金鉤鐵劃,勢如破足,只是有些過於大氣,月盈則缺,水滿則溢。
洛涯對於字畫,卻是沒有什麼大的研究,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亭臺樓閣雕廊畫棟,心裡非常誠摯的認識到,自己淺薄了。
恢弘的大門上面,掛着一長形的淡金色牌匾,匾額上書‘狼宮’兩個燙金大字,貴氣的晃眼。
爲了繼續避開狼衆,三仙一路都擇着僻靜的路走,因此錯過了些景緻,但是就算幽靜之所,也是頗令洛涯咋舌了。
這狼宮的規格十分有趣,緊連着正門的竟然是一座不大的花園,不過雖然不大,卻是斑斕無限。
花園環水而建,整體爲橢圓形狀,有四個出入口,每個入口都圓融的嵌入在牆體當中。
園子的四個入口即是園子的四個門,東南西北四門依次命名爲紫晶、墨琉、碧翡和玄玉,門的材質由名而顯。
四座園門分別連接四座相同質地拱橋,他們正站着的地方,正是對着東門紫晶,水陸相連的水上拱橋和東門材質,都是一種呈現出紫色的剔透水晶,因而橋下水域,也呈現出一種波光淺紫。
園中各色錦繡妖花爭奇鬥豔,花草叢中更有白吻鹿、琉球兔、孔雀等珍禽異獸。
園子正中,是漢白玉水中亭臺,水中盛滿白粉兩色的千瓣並蒂蓮,清輝淺淺,盈着脈脈情愫。
水中亭臺上,有兩道身影,一紅一黑,紅色身影斜倚在黑色身影上,空氣中泛着絲絲曖昧。
“青冥,我認識的妖王當中,是不是隻有你,白天只有這種事情好做?”
青冥笑得張狂,話說的卻是誠不我欺:“我可是隻懷抱唯一美人,比不得當年你的那般風流,左攬右抱,滿懷的溫香暖玉,”說着手扶着美人的纖細腰肢,走下水中亭臺,旁邊的美人,倒也十分的配合,步子走得極爲細碎,依偎着青冥。
法天長睫低垂,偷眼看了看遙汀,遙汀正看着洛涯,後者笑得一臉奸詐。
青冥已經走到法天近旁,美人身上香氣濃烈,酥胸半敞,紅色輕紗披在凝脂般的香肩上,白玉狀的肌膚若隱若現,豔若牡丹。
方纔距離稍有些遠,青冥只見到身影三個,如今到了近前,纔看得清楚,待到視線凝於遙汀之時,神色微微一愣。
青冥是何等的聰明,當下將各種謠言事實在頭腦中梳理一通,開始欲蓋彌彰:“我剛纔是在開玩笑的。”
身旁扭着腰肢的女子就誠實得多,笑得花枝亂顫:“主人這話纔是玩笑呢,誰不知道呀,帝子有多風流多情,”聲音嬌嫩動聽,卻是引來一片冷場,沒誰接這話。
紅衣妖女見是氣氛不對,看了眼法天斜後身材嫋娜的女子,頭正微微低着,神色間倒是一派淡然,不知想着什麼,於是更加的糊塗。
法天的那些事情,知道的畢竟還是少數,這妖女並不知情多少,以爲這位跟在法天身邊的女子,必然是法天最新的一位紅粉,心下只是覺得,自己的話,說得不是時候。
法天當年確實風流加濫情,流水的紅粉佳人打身邊隨意飄過,正寵着的時候,脾氣暴躁些的他就儘量哄,脾氣柔和些的,他也就隨着自己心情任意施爲,有時兩三個環在他身邊,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妖女只當遙汀的脾氣暴躁,容不得法天那些個事情,法天也一定正寵着她,少不得要內斂包容些,可看遙汀的神色,又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也就知趣的閉上嘴,不多言語。
氣氛一時間挺沉重,突然青冥朗聲大笑,衝着妖女揮了揮手:“退下,”妖女屈身拜了一拜,由花園南門而出。
青冥做了個請的手勢,邀着法天他們一同坐在亭臺之中,亭臺中的桌案凳椅都由暖玉切制,溫潤的玉質曾在藥草中浸泡,有斂氣調身的功效。
青冥隨手摘下朵並蒂蓮,拿在手中把玩,回憶着對法天道:“還記得這些並蒂蓮麼,都是你種下來的呢。”
法天沒什麼心情共憶往昔,要求提的一點都不遲疑:“我需要你狼族上妖的名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