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到面,其實種類有很多,粗麪、細面和寬面,還有……”
遙汀打斷興致昂然的洛涯:“說重點。”
授課被打斷,洛涯夫子有點鬱悶,遙汀忙補充:“我沒那麼多時間,以後你要是有空,寫本麪食大全,我一定隨身攜帶,天天翻看,而且你的書,一定很有價值,絕對可以流芳千古。”
誰都喜歡被表揚,尤其表揚人的話,是從遙汀這種很少表揚人的口中說出,洛涯聽了,頓時心花怒放,對於遙汀,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因此對於學生中途打斷夫子說話的行爲,表示了可以原諒:“那好,我們就從龍鬚麪講起。”
“那個……,”遙汀剛纔來到廚房,見他正在做面,以爲也是順便,就想直接學做法,洛涯非得一套一套講個沒完,遙汀冒着危險,想要再度打斷洛涯的話,可是經過上次的教訓,這打斷的話,便就沒有多少底氣。
洛涯橫木怒目:“你有問題?!我跟你說,不可以有問題!”
簡直就是土匪強盜的作風,遙汀笑着擺手:“沒有沒有,對於你的講解,我是相當的明白,所以,當然沒問題,你繼續。”
“恩,”洛涯十分滿意學生的眼力見,開始娓娓道來:“既然是長壽麪,當然要取長長久久的意思,所以長壽麪,就要做得長,最厲害的人,可以做到,一碗麪當中,只有一根麪條,但是又不做得很寬很粗,而是很細,長長溜溜,細水長流,是不是很強大?”
遙汀應景的立刻點頭:“必須很強大。”
這麼配合的學生,洛涯夫子很少見,臉上帶着笑意,點了點頭,遙汀覺得,再給他配上一縷山羊鬍子,就更有模有樣了。
“譬如我正在做的這種面,”洛涯說着,舉起案板上面放着的一把細麪條:“這樣是不行的,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這個……,”遙汀盯着麪條看了兩眼,總結道:“因爲不夠細,也不夠長。”
洛涯賣關子:“你說的麼……也不能說不對,但是不完全。”
遙汀也學乖了,非常虔誠的問:“那麼怎麼樣的,纔算行呢?不如你趕緊給我操作一下,好讓我親眼目睹這不斷的麪條。”
洛涯上當,放棄繼續講解典故來源,開始從面口袋裡往出舀面,準備開始和麪。
見了洛涯終於願意放棄說教,遙汀的心,這才鬆了下來,要是真的讓他說下去,說到天亮也是他,反正洛涯是仙體,就算不休息,其實他也沒事。
“想做長面,麪粉一定要選好,”洛涯晃了晃手裡拿着的那瓢麪粉:“一定要勁道,而且要細,這樣一來,揉出的面,才能光滑,所謂‘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這是一個道理,如果沒有好的麪粉,就不能做出好的麪條。”
飲食文化,源遠流長,洛涯在這點上,竟然能將飲食融於事情道理之中,這種事情,怎麼看,怎麼都是覺得詭異。
遙汀發現,講起別的事情,洛涯的耐心稍微有限,但是說起飲食花草,洛涯的性子,就是好得不行,整整一個時辰,遙汀看着洛涯講得面目生動,聽他說話語調頓挫抑揚,很是投入。
說起下廚,遙汀確實沒有研究,做人的時候,她就基本沒下過廚,廚房裡都有廚娘和僕役在,她的身份,實在不能過去,後來來了這裡,先是在法天的汀蘭殿中待着,後來剛到司書殿沒多久,洛涯就來了,話說即使洛涯不來,她也沒機會。
又過了一個時辰,洛涯終於對着遙汀揉出來的麪糰,點了點頭,遙汀看着窗外的天色,和洛涯打着商量:“不如我們先吃點什麼,我有些餓了。”
洛涯隨手拋過來一個饅頭,穩穩的落在遙汀的手裡:“先頂着,沒有學好,你怎麼能有心情吃東西呢,想想秉燭夜讀,人家飢寒交迫幾欲昏睡的,還能……”
遙汀啃着饅頭,聽着洛涯教育,心裡很不情願,可是洛涯正說在興頭上,遙汀有一種直覺,此時要是膽敢出言打斷洛涯的話,結果一定不美好。
終於說夠了,洛涯這才問遙汀:“吃飽了麼?”
喝了一大口水,遙汀點頭:“吃飽了,洛涯,面正好醒了半個時辰了,我估摸着,可以開始揉了。”
“誒?我有說了那麼久?”洛涯瞪着遙汀:“不許騙我。”
遙汀伸手指了指鍋臺旁燃着的紫燭,蠟燭的燭身遍佈紫淚,已經燃了好大一截,洛涯見了吐了吐舌頭:“那面應該醒好了,開始揉麪吧。”
到了揉麪這個步驟,洛涯堅決不肯用她幫忙,說是這個不僅是個力氣活,還是一個技術活,他是既不相信遙汀的力氣,也不相信她的技術,爲了不失敗,所以免談,遙汀拿他無法,只好由着他揉麪,只見洛涯將面的每個方位全部揉過,卻是花了很大的力氣。
擀麪的活兒,洛涯終於肯放手,只是繞在遙汀身邊,一會兒插一句話,怒得遙汀,特別想用擀麪杖打他,好在後來遙汀將面擀得洛涯無話可說,這才坐到一邊,端着茶盞喝起茶來。
想把一整塊面,擀成細細的一整條面,其實更加是個技術活,遙汀額上已經沁出好些香汗,可是這擀麪的進程,也不過完成了十之一二而已,洛涯最後實在看不下去,將擀麪杖奪了下來,刷刷刷刷的擀了起來,挑着眉毛,驕傲的道:“怎麼樣?”
是不是高手,出手就知道,遙汀看着洛涯的那種速度,只能望其興嘆的份兒,拄着胳膊坐到面案旁邊,開始懷疑,自己想要親手做壽麪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再具體點,找到洛涯教她,是不是正確的?
擀好面的時候,洛涯在麪條上面均勻的灑了一層面粉,將面從面案上面拿到手裡,掂量到遙汀眼前:“均勻吧?細長吧?光滑吧?漂亮吧?”
遙汀的頭,點的犯暈,連忙阻止顯擺的洛涯:“太完美了,相比起來,我都覺得相形見絀了,洛涯,你是這輩子,我見過最優秀的廚子。”
身爲鳳族的人,被誇成‘最優秀的廚子’,其實一點都沒有可以開心快樂的價值,但是洛涯的性子,顯然非常與衆不同,聽到遙汀的讚許,樂得屁顛屁顛的。
這樣的洛涯,遙汀很少見,看到他是如此開心,遙汀覺得,如果不是生在鳳族,而只是個普通的凡人,在人世的酒樓、飯館當中,做個普通的廚子,或是當個花匠,每日在各類庭院當中,修建花花草草,可能對於洛涯來說,更加開心。
“對了,你在庭院當中,不是種了一種鳳尾花麼?你說過的,晚上要去施肥的,現在已經不早了……”
一陣小風,從遙汀身邊穿了過去,洛涯的聲音,由廚房門外穿入廚房當中:“那我先去了,面煮好了就行,別忘放點鹽……” wωω¸ttk an¸c○
聲音越行越遠,很快,便就隱沒在了黑夜之中。
遙汀繞道面案前面,拿起面案上面的細麪條,小心翼翼的碰在手裡,竈臺上面,已經煮沸了一鍋水,放過鹽後,遙汀將面放到滾水當中,拿過筷子攪動幾下,防止麪條沾粘在一處。
麪條煮好之後,遙汀盛出小半碗的麪湯,又往裡面加了已經涼好的開水,將面放入碗中,從面案旁邊的各種碗碟當中,抓了一些調料、配料之類,依着顏色和層次,撒在碗裡,左右端詳了一下,還覺得有些不妥,又從切割熟食的菜板上面,抓了一小把的香蔥和芫荽,這才找了一個盤子和籃子,端出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