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挽月居。
託婭坐在案前,手指撫着那一小盒香料,眉心皺在了一起。
忽然間,眼前的燭火閃了一下,再回神,跟前已然多了個人影,在對個兒坐下,直直望向她。
“真決定了?”那聲音嬌媚無限,透露出幾許的慵懶。
託婭垂首,凝着手中的盒子,上頭是雲霄九鳳的圖案,在燭火閃耀下發着微紅的光來,良久,她才擡頭,將手中的盒子一揚,挑眉瞧着對面的女子:“事情都已經做到這了,哪裡有回頭的餘地,當初我決定與你合作,便是不會再後悔了。”
她語氣堅定,對面的女子聞言,倏然一笑,懶懶的靠在那裡輕輕拍着手:“好,不愧是我瞧上的人,果真有魄力,只是下一步你打算如何?難道只是坐等?你就不怕孩子沒了,皇上會追查到這香料上頭?”
“怕,怎會不怕。”託婭緩緩開口,脣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只不過比起擔驚受怕來,我更喜歡過旁人怕我的日子。”
“哦?看你這樣子,似是有了全盤計劃,怎樣,說來聽聽?”那女子一臉興致的望着託婭。
託婭亦是微笑,朝着她勾了勾指頭,湊在她耳邊低語一番,卻是越說,那女子越是眉開眼笑起來。
“好,果然夠狠絕,到時候她被親近的人背叛,被愛的人懷疑,我就不信,她能受得了。”那女子稍稍一怔,眸底似乎閃過一道光,隨即淡了下來。
“是啊,怎麼可能受得了。”託婭亦是微笑,吐氣若蘭,神色再也沒有往日的怯懦,真真兒都是計謀在眼底。
“這個計劃,可是按着她的性子量身定做,她若是受得了,那纔是怪事。”託婭說着,手指漸漸收攏,眼眸,也微微眯了起來。
好戲,這纔剛剛開始呢!
與同樣有孕的託婭相比,北辰夜終究是待重陽更爲好些,她也強迫着自個兒不去多想,只安心的,好好的養着胎,如此,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夏去秋來,不覺間,已是十月底。
前朝事多,在北辰逸回京之後,邊境那邊仍是屢遭突襲,大將軍守着,但是糧草被炸燬,補不及便連日常的飲食都保證不了,更別提保衛邊疆了。
軍心渙散之下,若是再生變故,恐是大患,此事的解決是刻不容緩。
就在前朝事端憑生之際,重陽的平靜日子,也到了終點。
消息是從哪個宮傳出來的無人知曉,是誰放出的也無從查尋,只是當北辰夜親口問出來時,重陽竟愣在了那裡,許久未曾回過神來。
“這樣的傳言,旁人說了也就算了,皇上也是信的麼?”重陽望着他,微微蹙起眉來,心,卻在望見他晦暗的神色後,慢慢沉了下去。
“朕也不想相信,所以,來親口問一問你,看看你怎麼說。”
明明這個時候不該笑的,重陽還是笑出了聲:“問一問?也就是說皇上心中根本就是懷疑了的,對不對?因爲懷疑,所以纔來問,爲的就是釋疑,對不對?”
她步步上前,目光緊緊凝着他,絲毫不躲閃,但是,他的目光卻閃爍了一下。
“是。”
只是這一個字,便如寒冬臘月澆下的一桶冷水,讓她一下子清醒了,他,果真這般多疑,果真懷疑了她。
她仰起頭來,一字一頓道:“我沒有。”
然話還未說話,卻見北辰夜神色微變,手一伸,從懷中拿出一紙書信扔到重陽跟前。
“你還說沒有,那這個該如何解釋?”他冷冷望着她,冷如冰川。
重陽抓住那信,捏在手中,愣在那裡,許久未曾回過神來。
是她替北辰映雪寫給寒淮的那首《長相思》,當看了一眼,重陽就認了出來,但是她沒有急着解釋,那些傳聞她早就有耳聞,說她與寒淮交情匪淺,上一遭寒淮會拒絕北辰夜賜婚也是因着重陽。
甚至,還有人說,如今邊境的屢次被犯,也與寒淮重陽有關,一時之間,傳的是沸沸揚揚。
“皇后,不想對朕解釋一番麼?”北辰夜遠遠站在那裡,冷冷望着重陽,不是詢問,儼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重陽頓了一頓:“原來皇上將‘證據’都拿來了,卻偏偏先問問臣妾,如今,那敢問皇上,您到底想要臣妾說什麼?”
她的稱呼亦是疏離,只淡淡望着他,並不上前。
“這信,還有,外頭的傳聞,朕要你清清楚楚說給朕聽。”無心去玩文字遊戲,北辰夜開門見山的將事情挑明。
“我與寒淮世子光明磊落,外面的傳聞更是空穴來風。”重陽側着身子望他,語氣反倒淡然。
“是麼?”他問。
“是。”她說。
這樣的對峙局面不由讓她想起了彼時的他們,好像這幾月的恩愛纏綿根本就是莊生曉夢,他們,原本便是這樣的關係。
心,一痛,但是對於他僅剩下的那一絲尊嚴,強撐着她不去討饒,站在那裡,目光澄明的望着他,眨都不眨一下。
她,便是想看看,她爲之放棄尊嚴,寧願與旁的女子共享的夫君,究竟是否會信她。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他也回望着她,手指慢慢收緊,將那信揉作一團握在手中,指尖,因着過於用力,而微微發白,最後,他一揚手,打在重陽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