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回過頭,瞧見他,毫無表情的面上露出些大約她自己都難以覺察的開心之色,低低的喚了聲:“大將軍。”
“冷靜,雖然我不相信這世間有鬼神之說,可你還是離這種地方遠一點,就算沒有妖孽,也有妖人,若有什麼事,待我徹底查清楚後,再過來辦。”
司馬南離她半丈遠的時候,立住腳,語氣熱切的說道。
冷靜拍拍手上的泥土,默默的點點頭。
“冷靜,依你看,究竟是什麼人在搞鬼?”司馬南向前走一步,問道,身上的氣息撲到冷靜的面上。
冷靜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大將軍,奴婢來尚宮局時日短,並不瞭解此事。”冷靜回道。
司馬南嘴角露出微笑:“冷靜不要怕,有我在,就算真的妖孽,也決不會讓她傷你分毫。”
“大將軍,奴婢還有事要做,告辭。”
冷靜告個別,匆匆離開。
司馬南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悸動還在盪漾,久久不肯散去。
只有看見她,他纔會覺得這生活還有那麼一丟丟值得期待,纔會有就算如此艱難,還要走下去的勇氣。
冷靜走回司設司。
裴少芬正在等她,嬌羞的面色,嬌羞的神情。
“成功了?昨晚上,皇上寵幸你了?”冷靜坐下來,喘了口粗氣,問道。
裴少芬點點頭,興奮的發抖的聲音:“他從來都沒那麼溫柔的對待過我,昨天晚上,我真的以爲自己是在夢裡。”
“恭喜你。”冷靜懶懶的語調。
“冷靜,我們一起服侍皇上罷,只要我們姐妹同心,什麼賢妃鶯妃,全都不過是一羣廢物點心!”
裴少芬突然握住冷靜的雙手,急切的說道。
“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也不想當什麼妃嬪。”冷靜乾脆的拒絕。
裴少芬的身子猛的打個冷戰,臉上露出些恐懼:“冷靜,我求你,就算不想服侍皇上,也跟我去見梅風院,見皇上一面好不好?”
“你的主意,還是皇上的主意?”冷靜問。
裴少芬垂下頭,哏了哏,方纔幽怨的回道:“是我的主意。”
“後宮美人無數,皇上他,爲什麼老惦記我這樣一個默默無聞,又相貌平凡的宮婢呢?”冷靜道。
裴少芬的眼淚滴到她的手上:“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對你感興趣,總是問我關於你的事情,問的很詳細,恨不得連你身上有幾顆痣都問的清清楚楚。”
冷靜苦笑一聲。
看樣子,她確實要見見這個皇帝了。
若是再不見,當真讓他知道了自己身上有幾顆痣,不知能在司馬南跟前編出怎樣的故事來。
“皇上現在在你的梅風院?”冷靜問她。
裴少芬擡眼瞧着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你如果答應了,我馬上讓宮婢去請他來,他對我說過,如果你肯陪他喝酒,不管什麼時候去請他,他一定會去。”
冷靜點點頭,對皇上跟司馬南的關係變的無比好奇。
皇上他難道是覺得,如果打動了她冷靜的心,把她變成寵妃,就會給司馬南致命一擊,讓他不再有力氣與他爭這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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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果然是個遵守約定的人,說馬上到,就是馬上到,梅風院去請人的小太監還沒回來,皇上卻已經大步邁進了院子。
“奴婢冷靜見過皇上。”冷靜跪下行禮問侯。
“起來吧,無需多禮。朕仰慕你許久,今日得見,實在開心,來,坐下喝酒聊天兒。”孝帝呵呵一笑,在梅樹下早就安排妥當的酒席上坐了,示眼色給裴少芬,讓她拉冷靜一起過來坐。
裴少芬會意,拉起冷靜來,將她推到皇上身邊坐了,笑道:“皇上,你一直誇讚的那個鼻菸壺,就是她做的,臣妾的這個姐妹呀,就是手巧。”
“豈止手巧,人也生的美,真正是集天地靈氣於一身的尤物。”孝帝喝一杯酒,笑道。
“皇上過獎,若說起天地靈氣集於一身的尤物,還屬皇上的後宮娘娘們,奴婢不過是個粗笨的手藝人,豈敢受此謬讚。”冷靜道。
孝帝瞧着她的臉,嘴角一抹叵測的笑容,舉起一杯酒,笑道:“陪朕滿飲此杯可好?”
冷靜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痛快人。”孝帝高叫一聲,將自己的杯中酒,也一飲而光,命裴少芬再斟酒來。
裴少芬嘴脣哆嗦兩下,欲要講話,卻又沒講出來,抖索着雙手,給他們斟滿酒杯。
冷靜卻突然笑道:“皇上,奴婢有個新的喝法,不知皇上敢不敢跟奴婢玩呀?”
“敢,怎麼不敢?天天這個喝法,朕也覺的無趣,如果你有好的喝法,賞啊!朕將這些看私藏的好酒全都賞給你。”孝帝大笑道。
冷靜讓裴少芬取十個杯子來,一字排開,從桌上提起酒壺,將十個杯子全部倒滿,對孝帝笑道:“皇上,奴婢喝個十全十美,至於你,隨意就好。”
說完,拿起桌上的杯子,一杯接一杯,將十杯酒全部灌進肚中,瞧的孝帝目瞪口呆。
“冷靜,不能這麼喝。”裴少芬上前勸她。
冷靜推開她,斜眯着雙眼,瞅着對面的孝帝:“皇上,您剛纔可是答應奴婢了,沒什麼不敢玩的,奴婢還等着你把私藏的好酒賞給奴婢呢。”
孝帝打個激靈,咽口口水,盯盯眼前的酒杯,一咬牙,拿起酒壺,倒滿酒杯,一杯杯拿起來也往肚子裡灌。
倒是急壞了一旁伺侯着的裴少芬,勸了這個,再勸那個,倒是沒有一個聽她的,只管抱碰上酒壺拼起酒來。
桌上的幾壺酒哪裡架得住他們倆這個喝法,須臾工夫便喝了個淨光。
孝帝似已經有了七分醉意,搖晃着空酒壺大叫裴少芬,再去拿酒來。
裴少芬邊勸他,邊不斷使眼色給冷靜。
冷靜似也有了五分醉意,並不看裴少芬的眼色,只管跟着孝帝一起吵着要酒。
裴少芬無法,只得讓小太監再去拿酒來。
兩人卻又叫上了勁,桌上的十個酒杯換成了二十個,一壺酒都裝不滿。
這個喝法,直唬的裴少芬心驚膽顫,上前拼死攔着,卻總是被孝帝一把推開。
兩人喝了約莫有七八壺酒,都已經醉意朦朧,孝帝連龍袍都脫了,只穿着裡面的小衣,褲腿也散了,一隻腳踩在椅子上,胳膊拐着桌子,貓着腰,舉着酒杯,仰脖灌酒,完全沒了體統,像個市井莽漢。
冷靜倒還是淑女的樣子,眼神越喝越亮,除了面色有些微紅,倒沒有大失態的地方。
趁孝帝喝酒的工夫,裴少芬揪着冷靜的衣袖,低聲喝道:“冷靜,我知道你沒醉,夠了你,別再任性了,他畢竟是皇上,如此下去,若讓太后得知,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冷靜笑一聲,亮晶晶的眼神盯着她,伸手指着她的臉:“如果這一次我被太后罰,那可一定是你告的密。”
裴少芬跺跺腳,欲要再勸,只見孝帝湊過來,扯住冷靜的衣領,醉熏熏的笑:“該你了,朕好漢子不跟女鬥,朕喝了二十杯,你只喝十杯便罷。”
冷靜推開裴少芬,端起酒壺倒酒。
裴少芬見勸不住,繃着臉在一旁瞧了片刻,拉過一個小宮婢來,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話,那小宮婢點點頭,急匆匆的跑出去。
“冷靜,朕要你陪朕睡覺!”
冷靜將桌子上的酒喝完,剛放下酒杯,孝帝便扯住她的衣袖,噴着濃濃的酒氣說道。
“好,奴婢送你回去睡覺。”冷靜立起身,大聲道。
孝帝扯着她的袖子,搖搖晃晃的裴少芬的寢宮走去。
“皇上,臣妾來扶你。”裴少芬見他們兩個腳步踉蹌,趕忙上前要去扶他。
卻被孝帝重重一推,推倒在地。
“混蛋,朕要冷靜侍寢,你來作甚!”孝帝咆哮,朝裴少芬身上吐口口水,揪着冷靜的衣裳,將她鉗進屋去。
衆宮婢上前來扶裴少芬起身,裴少芬推開她們,笑一聲,再笑一聲,笑不到兩聲,兩行清淚從眼中溢出,伏在地上,抽泣起來。
衆宮婢正束手無策,只見司馬南像陣風似的掠進了院子,一把提起裴少芬,犀利的聲音問道:“人呢?他們人呢?”
裴少芬仰天大笑兩聲,眼淚流的更快,指指房門緊閉的寢宮,吃吃笑道:“進去了,一起進去了啊,
大將軍,你來晚了,我裴少芬有情有義,夠仗義,提前讓人去通知你,
可惜,你還是來晚了一步,只這一步,估計這會兒,他們已經顛鸞倒鳳,玩的正愉快呢。你敢不敢推門進去瞧瞧那大好春光?”
司馬南清澈的雙眼變的血紅一片,將裴少芬丟到一邊,衝到寢宮門前,渾身顫抖,伸手欲要推門。
“大將軍,你可要想清楚了,這門一開,你要面對是什麼樣的懲罰。”鄭貴妃冷冷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
司馬南迴頭,手握成拳,找不到發泄的對象,整個人像只憤怒的獅子,隨時要吃樣的樣子。
“別說一個小小的司設司司設,就是軍機重臣的閨女,到了這一步,也只得隨皇上的心意了,難道要將這樣的事傳出去,成爲明君身上的誤點不成?”
鄭貴妃又說道。
司馬南重重的喘息,順着柱子癱倒在地上,瞬間像只泄了氣的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