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芬正陪着皇上喝酒,宮婢來回,冷靜求見。
“本宮沒空,讓她明天來。”裴少芬忙對宮婢說道。
孝帝阻止她,一臉邪氣的笑:“來了就見見,朕聽說,母后將尚宮之職給了司衣司原來的一個司制,這豈不白費了你這好姐妹一番工夫?倒讓別人撿了個大便宜。”
“皇上,冷司設她,本來也沒有做尚宮的資格。”裴少芬小心翼翼的回道。
孝帝呵呵笑一聲:“你這意思是讓朕把遴選尚宮的規矩改一改了?”
裴少芬白了臉色,跪倒在地,顫聲告罪:“臣妾並無此意,皇上明鑑。”
宮婢帶冷靜進來,冷靜見裴少芬跪在地上磕頭,吃了一驚,方纔看見正座上坐着的孝帝,也只得跪下來請安問好。
“起來吧,你這個人倒是沉得住氣,被人利用,擺了一道,竟然還是這樣一番神色。”孝帝盯着她的臉,嘴角一抹壞笑,大聲說道。
“奴婢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冷靜沉聲道。
跪在她身邊的裴少芬在背後捅捅她,要她噤聲。
孝帝將身子往前探探,伸長脖子,離冷靜近些,揶揄的笑:“要不要朕告訴司馬南去,讓他替你出頭,弄死那些賤婦?”
“皇上,奴婢並沒有那種意思。”冷靜道。
孝帝伸手摸摸下巴,眸光流離:“哦,那是朕錯怪了你,是朕自己有這意思了?”
冷靜磕頭下去:“皇上,奴婢說錯話了,求皇上寬宥。”
孝帝桀然一笑,起身,甩袖而去:“你認錯的樣子真好看,總有一天,朕要司馬南也如你一樣,誠惶誠恐的跪在朕面前,給朕認個錯兒,道個歉。”
“恭送皇上。”裴少芬跪着向門口挪幾步,恭敬的說道。
瞧着孝帝出了院子,方纔拭拭額頭的冷汗,爬起身來,卻還是一臉的驚懼之色。
冷靜扶她在椅子上坐了,倒茶給她壓驚。
裴少芬抖索着雙手,喝了半杯茶,方纔鎮定下來,嗔着冷靜:“你怎麼就不知道害怕,他這個人,脾氣捉摸不定,說惱不惱,當真嚇人。”
“沒有成天陪着,當然不知道輕重,剛纔幸虧有你,否則不知如何收場呢。”冷靜道。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裴少芬問她。
冷靜在椅子上坐了,摸摸鼻子,嘶啞的開口:“裴少芬,我想央你做件事,一件危險的事。”
裴少芬縮了縮頸子,不語。
“成了,你受益,不成,你儘可以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頭上,我掉腦袋。”冷靜接着說道。
裴少芬搓搓手指,咧嘴笑笑:“你知道,我並不是這種無情無義的人。”
“皇上後宮無數,至今卻無一人懷孕,你有不有想過是爲什麼?”冷靜肅色道。
裴少芬嚥了口口水,一抹嘲笑展於嘴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我又不傻,怎會不知。”
“我這裡有幾付藥,也許能治這種病,你敢不敢給他用?”冷靜直接了當的問道。
裴少芬打個寒噤。
“無色無味,加在他的茶水酒杯裡都可以。”冷靜道。
“冷靜,你這是老虎嘴邊薅須,還是算了罷。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想不到,如果真是他有問題,太后能不着急?怕是早就命御醫院的御醫暗中診治了。
若是能治得好的病,豈會這些年都沒有一點成效?”裴少芬啞聲道。
“我原比御醫院的御醫厲害些。”冷靜道。
裴少芬清清嗓子,許久沒有回言。
“藥我放在這裡,用不用隨你。”冷靜從袖裡摸出兩包藥來,放到桌子上:“一包是給他的,一包是給你的,如果真的有效,我保證你能在最短時間內懷上龍胎。”
裴少芬雙手捂臉,向後倚到椅背上,長長嘆了口氣。
“當然,你也可以馬上告發我,皇上必會大發雷霆,立馬斬了我。”冷靜盯着她,說道。
裴少芬猛的直起身,直直的盯着冷靜:“當真無色無味?不會被發現?”
冷靜將桌子上的一個藥包解開,小指甲挑了點粉末倒入一邊的茶杯中,粉末遇水即化,須臾工夫,一絲痕跡不留。
裴少芬將茶水拿過去,放鼻子底下嗅了嗅,又喝了一口,方纔放下茶杯,點頭。
“還有三個多月,皇上是非要確定皇后人選的,照此情表形看來,必不會大肆遴選,而是在你們之中挑出一個來。
若這三個之內,你能懷上龍胎,勝算可大了很多。”冷靜道。
裴少芬慢慢呷口茶,愁苦的口氣:“冷靜,難道我們姐妹之間,就只剩下交易了麼?”
冷靜垂下眼,微微嘆口氣:“江明死後,我們就變成了這樣。”
“我沒有出賣你,我只是爲了自己的前途,做了我該做的事,向皇上舉報了他們要私奔的事!你相信我,關於你私藏管雍,助他們逃跑之事我一個字都沒有說過。”裴少芬激動的大聲說道。
“我相信你,可並不是我相信的人,就一定會是我的姐妹。我求你的事,你看着辦,想清楚了再做。”
冷靜起身告辭。
裴少芬“啊”的尖叫一聲,將桌子上的藥包掃到地上。
藥包好好的,並不有散。
裴少芬盯了它們好久,嘴角浮出些詭異的笑容,上前去拾起它們,揣進了懷裡,將外屋的宮婢喚進屋裡來,問道:
“大將軍現在可在宮中?”
宮婢點點頭:“在呢,奴婢才聽說小鄧子說,正在書房與衆臣商議祭祀之事。”
“讓他們去盯着點,什麼時候散了,告訴本宮一聲。”裴少芬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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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南將跟隨去泰山祭祀的人選名單呈給孝帝。
孝帝手支着腦袋,無精打彩的說一句:“你定就行了,又麻煩朕。”
“這些事,必須你自己定。”司馬南道。
孝帝不情願的舉起硃筆,批示完畢,又蓋上了玉璽,將名單擲到司馬南懷裡,冷笑:“行了罷?”
“你連看都沒有看。”司馬南道。
“難道我說不同意誰去,你就不讓誰去麼?還不是列一堆理由,說服朕,說這個人是非去不可的?
與其費那個事,不如直接批覆蓋章了事。”孝帝懶洋洋的回道。
司馬南將名單袖到袖裡,去一邊的椅子上坐了,揮手讓衆人退下。
孝帝瞧着侍衛將殿門關閉,換一臉邪魅的笑容:“想弒君還是吃了朕?”
“想與皇上談件正經事。”司馬南嚴肅的說道。
“你與朕談的哪件不是正經事?”孝帝脫了靴子,將雙腿放到龍案上,雙手墊到腦後,斜倚在寶座之上,斜着嘴角,冷笑。
“臣想說的,是大夏江山繼承人的事。”司馬南鄭重其事的開口。
孝帝手指敲着龍案,呵呵笑一聲:“怎麼?耐不住了?耗不下去了?想逼朕退位?”
“皇上在潛邸時,曾寵幸過幾個美人,我記得有一個喚作荇的女人曾經懷過皇上的龍種。”司馬南順着自己的意思繼續往下說去。
“是又怎麼樣?她不是失足落井死了麼?”孝帝臉上無所謂的神情稍稍收斂了下,冷聲道。
“難得皇上能把一個侍女的死因記得如此清楚。”司馬南道。
孝帝的眸光閃了閃,冷漠的笑一聲:“終究懷了朕的孩子,那時候朕還年輕氣盛,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幻想,記得也不足爲奇。”
“那皇上那時候對未來的憧憬和幻想究竟是什麼?”司馬南逼問道。
孝帝將目光投向窗戶,哂一聲,不耐煩的揮手:“繼續說,說你的事,別打岔。”
司馬南面色憂鬱的嘆口氣,每次跟他談起這件事,他總是模糊其辭,不肯好好說下去。
“你莫不是要告訴朕,荇她沒死?帶着朕的孩子認親來了?”孝帝哈哈笑一聲。
“臣是想說,皇上明明有生育能力,爲什麼自繼位以來,後宮妃嬪幾十人,竟無一人懷上皇上的子嗣。”司馬南沉聲道。
孝帝面色一沉,冷哼一聲:“司馬南,這是朕的私事,你也想管?”
“皇上的私事,臣當然不敢管,臣關心的只是大夏的江山社稷是否後繼有主。”司馬南面無表情的說道。
孝帝仰天長笑,笑的司馬南心頭有緊,想過去掐住他的喉嚨,打斷他的鼻樑,逼他說出他究竟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付鬼樣子。
“司馬南,朕就是因爲太在乎你,所以纔會變成現在這樣子,朕確實能生孩子,可朕不想生,你現在也許會怨朕,待朕死的那一日,你就會感激朕,會跪在朕的身邊,痛哭流涕,說對不起朕爲你付出的這一切!”
孝帝笑夠了,手指着司馬南,恨恨的說道。
司馬南垂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身子微微顫抖,盡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緒,他實在不想跟他爭吵。
他總是一付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管做什麼,司馬南都必須要原諒他的樣子,可又不肯說出原因。
司馬南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撐到他死的那一天,纔會有幸從他嘴裡得到這所謂的真相。
“皇上,是不是隻有我們兩個有一個人要死去的時候,你才肯把你這個秘密說出來?”司馬南擡眼盯着孝帝,沉聲問道。
孝帝嘴角斜了斜,未及答話,司馬南猛的抽出腰間配劍,朝自己脖子上摸去。
孝帝大吼一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過去,伸手握住劍柄,生生將司馬南手中的劍往外扳了幾寸出來。
司馬南的脖子只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而孝帝掌心中的血卻涌泉一般的冒出。
“放手!”司馬南怒吼。
“不放!你如果先死了,什麼也得不到,朕什麼都不會告訴你,不光不會告訴你我的秘密,還會殺光所有你在乎的人,讓你死也死不安寧。”孝帝眸中血紅,咬牙說道。
因爲疼痛,面色卻變的蒼白如雪。